523
收藏
分享
张爱玲(1921-1995),原名张瑛,曾用名梁京。祖籍河北省丰润县,生于上海。她是四十年代上海洋场小说的主要代表,是在那个充满战乱、血腥、腐朽时代,以其作品征服了上海人的为数不多的作家之一。
张爱玲有着天才女子的聪慧,也有着传奇性的身世背景。祖父张佩伦是清代名臣,外曾祖父李鸿章更是中国历史上的重要角色,父亲是蓄妓吸毒的纨绔子弟,与其母亲,即西洋化的南京黄军门的小姐不和而离异,致使敏感的张爱玲自小在高门巨族中过着孤独而凄凉的生活。她从小就熟读中国旧诗文,又幻想以写作成名。中学毕业后,1938年她通过了伦敦大学的入学考试,因为欧战关系,没有去成英国,改入香港大学学习。在大学三年时,太平洋大战爆发,她从香港转回上海,开始写作。1943年是张爱玲奇迹般出现在上海文坛的一年,除了《沉香屑》登在周瘦鹃主编的《紫罗兰》杂志之外,又陆续有《茉莉香片》、《心经》、《倾城之恋》、《金锁记》、《封锁》、《琉璃瓦》以及一些随笔,见于上海的《杂志》、《万象》、《天地》诸刊。这些作品后来都收集在1944年出版的《传奇》小说集中。1945年,她又出版了散文集《流言》,使她成为中国现代文坛上引人注目的女作家。
张爱玲属于40年代的上海,她在那个充满战乱、血腥、腐朽时代,在近乎腐烂的上海大都会日常生活中,读出了“诗意”和“哲理”。在张爱玲看来,上海是传统中国在近代化、现代化过程中“一种奇异的智慧”的产物,是古中国废墟上的一朵奇葩,由此也形成了她特有的“上海人”视角,用上海人的观点来察看香港,察看中国。她一直把视野投注于20世纪初自己所熟稔的沪港洋场社会中,并且对沪港畸形社会及其历史渊源的探索还是相当深刻的。如果说30年代风靡沪港的新感觉派的作家们第一次用现代人的眼光来打量上海,用一种新异的现代的形式来表达这个东方大都会的神韵的话,张爱玲则用一种亦古亦今的创作心态描摹了上海这个早已洋化了社会是如何摇曳于灰暗的传统与历史之中,她以她特有的方式来展现她眼中的大千世界,来描摹人间的世俗人情。
言情、或描写两性关系、婚姻关系,是张爱玲发掘人性和洋场社会情调的基本审美视角。《倾城之恋》是这类题材中的典型之作。它从一个破落的诗礼世家中释放出一个具有东方情调的女性,使之与一个洋味十足的华侨子弟发生恋爱婚姻瓜葛,从而委婉曲折地剖析了不同文化背景养成的人性歧异,也更加道出了对情感与婚姻无从把握的苍凉心境。在上海的破落户的名门望族中的一位离过婚的少妇白流苏,在这个目光也像带着白刃的寒光的大家庭中再也无法立足了,她要到香港待价而沽,将自己“推销”给华侨富商、花花公子范柳原。白流苏的父亲是有名的赌徒,而现在她的女儿也“决定用她的前途来下注。如果她输了,她声名扫地......,如果赌赢了,她可以得到众人虎视眈眈的目的物范柳原,出净她胸中一口气”。于是在白范之间出现了“美丽的对话,真真假假的捉迷藏。都在心的浮面飘滑,吸引,挑逗,无伤大体的攻守战,遮饰着虚伪”(傅雷:《论张爱玲的小说》,载《万象》1944年5月)。但是只有当太平洋战争爆发,他们连生命也得不到保障和安全时,她才从情妇升格为太太。他们在“倾城”中才从调情进入相恋。若此,一个哀艳的传奇故事,在中西文化畸形错综的文化背景中,涂上了一层平凡的灰色人生的基调。
张爱玲善于从凡人身上挖掘“时代的总量”,善于通过描写人的自私、软弱、怯懦、无情来提示时代的驳杂与含混,而人又无法摆脱时代的悲凉的底色。她的人物也常是“不彻底”的“软弱的凡人”,他们总是遭遇着不如意,小烦恼,她把这些细细地描摹出来。她的创作尤其表现了现代都市中女性市民人生的一隅。她的女主人公生活在一个日常的物质生活的世界中,她们打量算计的是衣服、房子、钱、首饰,她们的喜怒哀乐与她们的情欲、嫉妒、虚荣、疯狂紧紧相连。普遍的人性凝定在普通的人身上。《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主人公葛薇龙是个有过上进心,也想“行得正,立得正”的少女,为了求得“饮食”的生存,却被姑母--荒淫无耻的富孀梁太太作为“男女”调情的色饵,推上情欲的角力场,终于跌入堕落的深渊。她的堕落,从客观上看,似是为了求得“饮食”的生存而被姑母--荒淫无耻的富孀梁太太作色饵的,但是事情并不如此简单,导致其堕落的尚有重要的主观因素,即葛薇龙对于好吃好穿好玩这些“普通女孩子所憧憬着的一切”的迷恋,是止不住的欲望,这正是人性的弱点。就这样,张爱玲巧妙地把虚拟的都市民间场景:衰败的旧家族、没落的贵族女人、小奸小坏的小市民日常生活等,与新文学传统中作家对人性的深切关注和对时代变动中道德精神的准确把握成功地结合起来,抓住时代变动给市民阶层带来的精神惶恐,提升出了乱世时代的特征。
最受称颂的中篇小说《金锁记》是一部关于黄金和情欲的心理传奇。傅雷(迅雨)认为:“毫无疑问,《金锁记》是张女士截至目前为止的最完满之作,颇有《猎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在这篇小说中,张爱玲从两性关系、婚姻关系的角度发掘人性,发掘洋场生活本质。小说以淡出的笔法营构经典的故事:主人公曹七巧的出场,已是她婚后五年了。她原是乡下一家麻油店铺的女儿,哥嫂贪财恋钱,把曹七巧嫁到了上海富室姜公馆家做了二奶奶,丈夫是个患骨痨病的残废人。曹七巧虽然起初还生了一儿一女,但不久丈夫瘫在床上病入膏肓。她失去了正常人的生活。她正年轻,需要性爱,便想尽方法勾引自己的小叔子姜季泽,而季泽却是一个寻花问柳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拒绝了她。七巧感到越发悲凉,人性的天平剧烈地倾斜。丈夫死了,小姑子出嫁了,姜家分家了,七巧用一生的幸福换来的是姜家给她戴上的金锁。强烈的没落感笼罩着她,她想尽方法干扰儿子与女儿的幸福,她要让独生女为她殉葬,她以变态的手法来报复命运对她的不公。“三十年来,她带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深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金锁记》里一个最惊心动魄的字眼是“欲望”,围绕欲望的沉沦,张爱玲把人性心理的暗角揭示得恐怖不堪,令人不寒而栗,这是那个时代的恐怖,是人类古老记忆中的罪恶,成为古中国废墟上的一朵“恶之花”。
张爱玲的小说,以经过点化和自我超越的东方风采,呈现出新鲜而独特的艺术趣味。作家曾经说过她“尝试过各种不同体裁的小说,如’今古奇观‘体,演义体,笔记体、鸳蝴派,正统新文艺派等等。”她以一枝光润而圆熟的笔,敢于犯传统小说的窠臼而往往能够出其窠臼,交错着新旧意境,杂糅着新旧文采。从所写生活看,她对于人生之世俗层面的饮食男女、衣食住行投以极大的关注,同时对于人物的深层意识、人性予以剖析;从叙事看,张爱玲的小说大抵是讲述一个娓娓动听的故事,故事结构完整,但又与传统小说大异其趣,它们不仅是传奇,她的故事是以人、以人性的探索为中心的,情欲的变化,情欲与环境的关系,人物意识的流动,叙事中声、色、动作的描写与人物心理展示的结合,呈现出现代小说的特征。
张爱玲是末期洋场社会仁厚的、悲郁的而又慧心独具的体验者。她所体验的世界是阴沉、迷惘而悲凉的,这是她小说的基本格调,基本色彩。她认为:“美却是悲哀的”,“时代是这么沉重,不容易就那么大彻大悟。这些年来,人类到底也这么生活了下来,可是疯狂是疯狂,还是有分寸的。所以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他们不是英雄,他们可是这时代的广大的负荷者。因为她们虽然不彻底,但究竟是认真的。他们没有悲壮,只有苍凉。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则是一种启示”。因而她笔下的时空世界,故事人物、以及她独到的叙述笔调和语言,都是阴郁悲凉的。
语言的华丽、雅致、圆融光润和意象丰富,是张爱玲小说艺术中突出的又一方面。她对语言的颜色、情调、动静和意蕴多有极其敏慧的体悟,写肖像,写口吻、写神态、写氛围,不乏笔致轻灵,才华闪烁,潇洒自如。与她齐名的女作家苏青这样赞颂她:“我读张爱玲的作品,觉得自有一种魅力,非急切地吞读下去不可。读下去像听凄幽的音乐......她的比喻是聪明而巧妙的......它的鲜明色彩,又如一幅图画,对于颜色的渲染,就连最好的图画也赶不上......而张女士真可以说是一个’仙才‘了”。她小说的意象丰富别致,具有鲜明的都市特征。她“第一次看见香港的海的时候,联想到明信片上一抹色的死蓝的海。”这生动地说明了她作为一个出生于都市中人的感觉、联想习惯。自然成了本体,人工物品成了喻体,自然人工化、环境物品化、世界装饰化。这些独特的意象,带来了张爱玲小说独特的风貌。
张爱玲并不是一个能够担当“伟大”两字的作家。然而她的影响历经了半个多世纪而不衰,她以独特的女性化的世俗取向,第一次在传统通俗文学的形式中,展示了时代崩溃与转折的进程,传达出个人与历史、生活与命运等方面的现代内涵,展示了那个衰败时代的苍凉梦魇。这不能不说明她是一个达到了很高境界的文坛奇才。
[故事梗概]
金锁记张爱玲
大约是在革命党造皇帝反的前五年左右,麻油店老板的女儿曹七巧嫁到了上海有名的姜公馆做二少奶奶。姜二少爷是个害骨痨的残疾人,曹家之所以把花朵般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废人,自然是贪图官宦人家的钱财。曹七巧虽然又漂亮又能干,但她的卑微的出身成了姜公馆上下的的话柄。对此七巧只好隐忍着不加理会。她期盼着等丈夫去世后,能分到一笔家产,她就可以领着自己的一对儿女独立门户了。
在这个大家庭中唯一对曹七巧喜欢的是她的小叔子姜季泽。这位风流倜傥的三少爷虽然早就对嫂子动了心,但碍于家人眼目,不敢冒险。所以二人尽管有情,但也只是打情骂俏而已。10年过后,丈夫婆婆都去世了。曹七巧终于实现了夙愿,自立门户了。她紧守着用青春换来的家产,一点都不敢放松。
几个月后姜季泽忽然上门来,向寡嫂倾吐情愫。曹七巧听了不觉心旌摇荡,她可算盼到这一天了。然而,当听到小叔子说到金钱的事时,曹七巧突然怀疑姜季泽--这位荡尽家当的败家子不是借此骗她的钱财吧?想到这里她恼怒难捺,把姜季泽赶出了家门。
对自己的儿女,曹七巧既溺爱又****。为了把儿子长白拴在身边,她有意让他吸上了鸦片,早早地给他娶了媳妇。但七巧由于自己的生活不幸福,也不能容忍子女的幸福。她故意嘲笑儿媳,使她不敢与丈夫同房,又给儿子讨了一姨太太,以破坏儿子与儿媳关系。这妻妾二人都不堪折磨,先后死去了。女儿长安近30岁了,但由于曹七巧的故意刁难,一直未能嫁人。堂房妹子同情长安,给她介绍了一个归国留学生童世舫。二人都比较中意,总算正式订了婚。但七巧不断拖延婚约后,长安和童世舫仍然保持着友好的往来,进而产生了真正的爱情。七巧知道后,心怀嫉恨。她瞒着长安约童世舫吃饭。当童世舫来到后,她故作无意地说,长安抽两筒(鸦片烟)就下楼来。其实,长安为了童世舫早已断了烟。但听七巧这么一说,童世舫产生了误会,从此和长安断绝了关系。
30年过去了。曹七巧就这样戴着黄金的枷锁迎来了凄凉的晚年。她用这枷锁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断送了幸福。
上一篇黄谷柳的城市通俗小说
下一篇国统区的诗歌概述
微信公众号
文学联盟
(微信扫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