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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文学中,小说的发展比较充分,成绩也最为显著。诗歌在“新时期”初始阶段,特别是“朦胧诗”阶段,曾引人瞩目;不仅为诗本身,而且为整个文学脱离“文革模式”的转型,对文学观念和方法的探索、革新,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但后来,诗的前景变得捉摸不定:本世纪以来汉语现代诗存在的众多难题,以及持各种不同标尺对新诗历史和现状的尖锐对立的评价重又凸现。许多人仍期望诗引起轰动,和有众多的读者。诗的寂寞和诗人的寂寞,被看作是诗歌的危机。这种预期,使他们无法发现八九十年代有着真诚和专注的一批探索者存在。
在六七十年代,文学的各种样式(小说、诗、散文,甚至戏剧本身),都表现了过度的“戏剧化”倾向。那种设计类型化人物,来构造有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的“戏剧化”,在80年代受到质疑和摒弃。在小说创作中,40年代“京派”小说家倡导的“散文化”是用来“解放”文体僵化的最初“手段”。传统意义上的“典型人物”和“典型情节”在小说中的重要性受到质疑,重视人的内心世界的揭示的倾向,被批评界称为文学创作的“向内转”。象征、意识流、变形和寓言等方法的运用,丰富当代小说的表现力,改变其总体风貌。小说产生的重要变革,与80年代中期以后,对小说与现实世界关系的思考,以及对“叙事”的“性质”的认识有关。在80年代,小说的各种类型中,中篇小说的数量和质量有很大发展。中篇小说在五六十年代,并没有受到特别的注意。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小说家宁愿取其两端。80年代中篇小说数量猛增,(注:据不完全统计,1949年到“文革”前的十七年中,中篇小说约四百余篇,当时较有影响的,有《铁木前传》(孙犁)、《在和平的日子里》(杜鹏程)、《归家》(刘澍德)等不多的几部。1978年,发表的中篇有三十多篇,1981、1982年共一千一百多篇,1983年和1984年,各有八百余篇。)且为小说创作中成绩最为显要者。短篇、中篇和长篇小说之间的区别,从形态学的角度说,主要是内在结构上的区别,但“结构”的不同形态产生的根由,则与它们各自处理的生活素材的规模有重要关系。中篇在对现实问题反应的较为迅捷,和包含的容量的程度上,是短篇和长篇的过渡(或边界)形态。这一有较大容量的形式,是许多在反思“文革”上,有许多的事、情、思急于讲出的作家所乐于采用的。中篇的形式的勃兴,又与刊物和出版的条件的变化有关。每期二三百页码的大型文学期刊的大量创办,使大量中篇小说的发表成为可能。另外,目前仍继续沿用的、主要以字数作为稿酬计算标准的方法,也助长了这一趋势。需要指出的是,在五六十年代,短篇篇幅膨胀这一“中篇化”的现象,就已相当普遍,而引起一些批评家的关切;如何写“短”的短篇,成为经常讨论的问题。因此,中篇小说在80年代的兴盛,又不是突然发生的事情。不过,80年代以来,小说样式上这种划分的重要性,在一些作家的观念中已趋于淡薄。长篇小说在80年代也有一定的数量,但是,获得好评的不很多。较有影响的长篇有《芙蓉镇》(古华)、《沉重的翅膀》(张洁)、《活动变人形》(王蒙)、《浮躁》(贾平凹)、《古船》(张炜)、《金牧场》(张承志)等。长篇从数量到质量上的明显拓展,发生在90年代。
在经过了“伤痕”、“反思”及“寻根”等小说形态之后,80年代后期小说创作的“热点”是所谓“先锋小说”(注:关于这些小说创作,批评家先后使用的“先锋派”,“先锋小说”,“先锋实验小说”,“实验小说”,“当代新潮小说”等名称。)和“新写实小说”。它们看起来走着不同的道路:一是十分重视“形式”,将过去看作是技巧性的“叙述”,提高到小说“本体”的核心地位,而轻视“题材”的意义(取材多是潜入“历史”);另一是关心“题材”的价值,着重表现现实社会的人生问题和困境,向“写实”的传统方法“回归”。不过,在中国社会和文学的特定情景中,“写实”已不再可能走老路,而对“形式”的追求也不可能达到“纯粹”,这两者之间也存在一开始人们所忽视的共通点。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小说的另一热点是王朔的写作。由于他的不少作品改编为影视作品,本人也参与这种改编,他的影响在一个时期里迅速扩大,而被各个不同的阶层所阅读(观赏)。他的小说的“意义”主要是表达了这一时期微妙的文化心理矛盾:“世俗”生活愿望的认同和排拒,对政治、知识“权力”的消解性调侃和依恋,在文学的“雅”、“俗”之间的犹疑徘徊,……他企图对这些矛盾加以调适,在改变了的社会情势下获得新的身份和位置。他的写作所体现的“文化立场”,为一些作家、批评家所理解或喝彩,也受到固守文学“精英”立场的另一些人的抨击:后者称他的小说是“痞子文学”。
戏剧(主要是话剧)在“文革”后最初的时间里,创作和演出都十分活跃。配合时势,表现切近的社会政治问题,发挥论辩和教谕的功能——这一当代戏剧的“传统”仍在有力地继续。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若干“社会问题剧”引起轰动,产生明显的“社会效应”。这种“效应”自然又只有短暂时效。80年代的大量话剧,与50至70年代的情况相似,只有极个别能被剧团列为“保留剧目”,在若干年后再度上演。同时,现代剧作家如曹禺、丁西林等重视话剧的文学文本(不仅是演出的脚本)功能这一点,也不可能得到保持。因此,大多数话剧在演出时,就不被阅读;在不被上演时,当然也更不再被阅读。
戏剧存在的种种问题,引发了戏剧界不断的“戏剧危机”的讨论(注:比较集中的如《戏剧艺术》1983年第4期开始,历时一年半的“关于戏剧观念讨论”,《戏剧报》、《戏剧界》、《剧本》等刊物在此同时也刊发有关讨论文章。另外,戏剧的“民族化”等问题,在《人民戏剧》、《剧本》等刊物上,也刊发了不少讨论文章。)。涉及的问题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对戏剧“功能”的再认识,以期望改变那种戏剧是回答社会问题,对观者进行宣传教育最好工具的观念,克服创作上抢题材、赶任务和说教等弊端。另一是“戏剧观”和艺术方法的多样化,改变当代创作上“易卜生模式”,演剧体系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模式”的一统地位,对另外的戏剧观和戏剧模式持开放、接纳的态度。即不仅肯定“写实的”(创造生活幻觉)的戏剧,而且也承认“写意的”、“象征的”(排除幻觉)的戏剧,承认布莱希特、梅特林克的经验,和中国传统戏曲的经验。戏剧观的探讨,是60年代初黄佐临提出的问题(注:1962年3月,黄佐临在全国话剧、歌剧创作座谈会(广州)上,作了提倡多样化的戏剧观的发言。后在同年4月25日的《人民日报》上发表了《漫谈“戏剧观”》的文章。)的承接和展开。这种创新的要求,在剧本创作和演出上得到了表现,出现了一批探索性的作品。其中高行健等有更突出的表现。不过,80年代戏剧改革,有时会表现出对形式(表现手法)因素的倚重,视境的拓展却不都能有相应的平衡。(注:艺术手法变革的试验,是较易实行的方面。事实上,在“文革”前的60年代初,这种试验就已开始。如黄佐临导演的话剧《激流勇进》(胡万春编剧,上海人民艺术剧院),便运用多种具象手段,来表现人物的心理活动。)
在80年代,削弱“戏剧”对散文的过度影响,是散文作家与批评家的一项重要工作。与此相关的是,存在着散文概念的“窄化”(严格化)的趋势,这是这一时期散文观念变革的另一重要方面。提出和重新界定“散文”、“美文”、“抒情散文”、“艺术散文”等概念的行动,包含着将杂文和报告文学(甚至“随笔”)从“散文”中分离的意向。散文“窄化”的趋向,是对当代一个时期散文范围的“无边”,和叙事性成为散文结构中心因素的情况的反拨;也与80年代文学强调艺术性的潮流有关。报告文学在80年代,曾有两次“高潮”。一是“文革”结束后不久,另一次是80年代末。报告文学常拥有大量读者。原因之一是,由于新疆报导所受到的限制,它承担了新闻报导的某些功能,以“文学”的形式来“报告”读者关心的社会新闻和现象。如何从文学批评和文学史的角度来处理这类社会问题和社会事件的“调查报告”性质的文字,是个令人困惑的问题。当代的许多“报告文学”作品,既难以用“文学”的标准来品评,也难以用新闻的特征来衡量。近年来,有的批评家将它们归入“亚文学”的范围,是一种处理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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