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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右派运动之后,政治、经济、文化“大跃进”的浪漫主义运动,带来严重的经济危机和文化问题。60年代初,被迫实行全面的“退却”式的“调整”。国家对社会生活和文化领域的控制也有所放松。在这种情势下,文学的多样化的要求重新提出。一些作家在1957年受挫的批判精神,和对自由意志的怀恋,又有所萌发。
在创作上,这一回却主要呈现在一些“老作家”的写作上。他们中有陈翔鹤、孟超、田汉、冯至、黄秋耘,以及历史学家吴晗、邓拓等。由于年龄、阅历、知识结构、职业特点诸种因素,又可能是接受了几年前的“历史教训”,和当时文学界对“历史题材”创作的提倡(现实生活的严重问题,使作家感到难以表现,文艺界遂提出对历史题材的开拓),这些作家的创作(小说、戏剧、杂文等),大都不是直接触及现实生活,它们从历史故事、传说等取材,来融入作家的现实评价。这种创作现象,可以称为象征性或“影射性”的叙述。
1961年的8、9月间,邓拓(注:邓拓(1912-1966),福建闽侯人。历史学家,新闻工作者。1930年参加革命。曾任《晋察冀日报》社长兼总编辑。50年代,任《人民日报》社长兼总编辑,因被毛泽东批评为“书生办报,死人办报”而调离。1958年后,担任中共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前线》主编。“文革”开始不久,被迫害致死。主要文学作品集有《燕山夜话》(北京出版社1963),《三家村札记》(与吴晗、廖沫沙合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邓拓诗文选》(人民日报出版社1976),《邓拓文集》(北京出版社1986)等。)开始在《北京晚报》上开辟“燕山夜话”的随笔、杂感专栏。到次年的12月,共得一百五十余篇。61年的9月,邓拓还与吴晗、廖沫沙一起,以“吴南星”(注:吴,吴晗;南,马南邨,邓拓发表《燕山夜话》用的笔名;星,繁星,廖沫沙写杂文用的笔名。)的共用笔名,在中共北京市委的理论刊物《前线》上开辟“三家村札记”的专栏。邓拓等的这些杂文、随笔,常从古代史书,稗史、文人别集、笔记或历史传说、故事中撷取材料,加以阐发引申来议论现实的社会政治、伦理道德、文化艺术、学术研究等范围广泛的现象、问题。其中,《爱护劳动力的学说》、《一个鸡蛋的家当》、《专治“健忘症”》、《堵塞不如开导》、《伟大的空话》、《“放下即实地”》、《王道和霸道》等,被认为对现实的社会政治问题含有批判和“影射”的内容。
这个时期的历史小说、历史剧,重要的有:陈翔鹤的短篇小说《陶渊明写〈挽歌〉》、《广陵散》,黄秋耘的短篇《杜子美还乡》、《鲁亮侪摘印》,冯至的短篇《白发生黑丝》,田汉的《谢瑶环》(京剧),孟超的《李慧娘》(京剧),吴晗的《海瑞罢官》(新编历史剧)等。《陶渊明写〈挽歌〉》(1961年第11期的《人民文学》)写晚年的陶渊明有一年秋天到庐山见慧远法师,及回家后撰写《挽歌》和《自祭文》的经过,在平淡、有节制的文字里,表现了主人公对“艰难坎坷的一生”的感慨,和对死生的旷达和超脱。过了一年之后,这位早已转事古典文学研究的作家,又发表了同样以魏晋历史为素材的《广陵散》(《人民文学》1962年第10期),讲述“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因不慕权贵、恣情任性,为钟会构陷,与吕安一起被司马集团杀害。在这两个短篇里,应该说寄寓着作者在当代所经历的政治纷扰的感慨(注:黄秋耘曾记述50年代的陈翔鹤:“他是个共产党员,却对当时那种政治运动、政治斗争感到十分厌倦。在某一次谈心中,他凄然有感地对我说:‘你不是很喜欢嵇康么?嵇康说得好:“欲寡其过,谤议沸腾,性不伤物,频致怨憎。”……你本来并不想卷入政治漩涡,不想介入人与人之间的那些无原则纠纷里面,也不想干预什么国家大事,只想一辈子与人无患,与世无争,找一门学问或者文艺下一点功夫,但这是不可能的,结果还是‘谤议沸腾’、‘频招怨憎’。”黄秋耘《风雨年华》第171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版。)。冯至的《白发生黑丝》和黄秋耘的《杜子美还家》,都以唐代诗人杜甫的生活为题材。前者写身经忧患、体衰多病的杜甫悲凉的晚年;后者则写任左拾遗的杜甫被遣归家时目睹的乡村破败、妻儿忍饥挨饿的情景。京剧《李慧娘》根据明代传奇《红梅记》(周夷玉)和戏曲传统剧目《红梅阁》改编。孟超的改编,加重了对鬼魂李慧娘的刻画,渲染她“身为厉鬼而心在世间,与一代豪势苦斗到底”的特征。对这出写复仇鬼魂的戏,廖沫沙在《有鬼无害论》(注:《北京晚报》1961年8月31日。署名繁星。)的文章中加以赞扬,但在1963年,戏本身连同对它的支持,就受到批判。理由是宣扬了“封建迷信思想”,并且,“与其等到死后‘愤火千丈’、‘喷血三尺’,倒不如趁活着的时候挺起胸膛来斗争”,改编者不应该“把正义和豪情、希望和力量,一概都放在人死后,放在鬼身上”(注:梁璧辉《“有鬼无害”论》,《文艺报》1963年第5期。)。在当时创作、改编的戏曲作品中,吴晗的《海瑞罢官》影响最大。吴晗是明史研究专家,50年代末,写了有关海瑞的几篇论文。1959年底,应北京京剧团马连良和其他朋友的约请,编写了这部戏。剧情是1569年夏至1570年春海瑞任应天巡抚时,平反冤狱,除霸安良,退还豪权势要强占的民田的事迹。对于《海瑞罢官》的评价,在“文革”发生的前夕,成为一个重要的政治事件。(注:1965年11月10日,上海《文汇报》发表了姚文元《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长文。接着,围绕剧作和姚的文章,各种政治力量展开激烈的较量。这一事件持续到次年的四、五月间。1965年12月下旬,毛泽东在杭州的谈话中指出,“姚文元的文章很好,……缺点是没有击中要害。《海瑞罢官》的要害是罢官,嘉靖罢了海瑞的官,我们也罢了彭德怀的官,彭德怀就是海瑞。”)
这些小说、戏剧作品,写到不公正的社会现象,写到报国无门的文人对现实的忧虑和慨叹——正直者的仗义执言、以“道”抗“势”,却得不到当权者的信任,反遭迫害。作品中常流贯着忧国忧民的情绪。“文革”中对它们的批判,主要攻击它们“微言暗讽,影射现实”。如《陶渊明写“挽歌”》是影射1962年的“庐山会议”,《海瑞罢官》是为被罢官的彭德怀翻案。“影射”,如果不一定指人物、细节与“时事”的直接对应和比附,而指作品的取材集中点,指整体的情绪、意向的话,这种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从根本上说,写作历史剧、历史小说的作家的意图,并非要重现“历史”,而是借“历史”以评说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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