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勤然

春夏之交的一个下午，太阳已经站在西边的山头，从峨眉山市区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辗转两个多小时，我终于站在了向往已久的瓦屋山脚下，它曾与峨眉山齐名，被称为“蜀中二绝”。

举目远眺，方尊形状的瓦屋山立于天地间，让人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美妙。微风吹拂，棉花一样的云团飘上山头，被撞得七零八落，一部分被葳蕤的参天古木托起，手牵着手在半山腰涌动、集结，重整旗鼓，要重新跃过另一个山头。另一部分小心翼翼地躲在山坳里，躲在万亩粉红色的杜鹃花丛中，探头探脑。

第一次见到瓦屋山，还是在峨眉山金顶。当时，峨眉山西边不远处，在云海之上，瓦屋山害羞似的只露出半边容颜，形似北方半边瓦屋一样，湛蓝的天幕像碧玉一样澄澈，整个金顶上，呐喊和尖叫声震天动地。

也许山水与名士总有着这样那样相通的缘由吧，千年之前的张道陵就喜欢上了瓦屋山，还在这里创立了“五斗米教”。北宋大文豪苏东坡来了盛赞“胶西高处望西川，应在孤云落照边。瓦屋寒堆春后雪，峨眉翠扫雨余天。”陆游来了对着山咏出了“山横瓦屋披云出”的千古名句。来的还有清代的杨绍基、徐澜……那时他们登瓦屋山，不知道要费尽多少周折，他们能走到当年邓通铸钱的低山区钱窝子已经很不容易，要跨过欲仙瀑布、珍珠瀑布、大发瀑布和三星瀑布，还要跨过那么多的洞和潭。山林里隐藏着近千种野生动物，遇到大熊猫、小熊猫、羚牛、林麝算是幸运了，要是遇到蟒蛇、金钱豹、黑熊、云豹呢，更别说徒手爬到海拔几千米高的屋顶了。

我不得不佩服先贤的智慧和精神了。

下榻的酒店背后，瓦屋山的水为我唱了一夜欢歌。睡到自然醒，隔着周公河，对面的山云雾缭绕，细雨淋湿了山林。打开窗户，一阵冷风灌进来。夏初的天气，中原已过地面铺满槐花的时节，就连羊儿吃草，也要专找树荫下了。在这里，在瓦屋山下，我不得不穿上车身备的羽绒服。酒店的服务员笑着劝我等雨停了或太阳出来时上山，可是，我抑制不了自己迫切上山的心情，匆忙吃了一碗干臊面，打着雨伞就出发了。

一个人坐在索道的吊篮里，感觉再多的眼睛也不够用。往下看，远处，众山一览无余，山洼里藏满了雪白的云朵，与黛青色的山峦形成鲜明的对比。近处，云似乎是藏在原始森林里的，从树的下面慢慢往上升腾，直到与天上的云握手言和。

往上看，瓦屋山上半部耸入云端，黛青、浅黄、翠绿色漫山遍野，像上帝赐给人间的五花毯，铺展在天地间，几条雪白的瀑布像飘带一样从绿色中飞出。杜鹃树上白的、粉的花朵，点缀其间，偶尔从绿色中冲出一只叫不出名的鸟儿，扇动着美丽的翅膀，高声呼唤着它的另一半。云、绿树、瀑布、鲜花、飞鸟，我怀疑自己不是在人间，而是误入仙境。

雨说停就停了。走在山顶刚修好的步道上，高大粗壮的冷杉群映入眼帘，裹满一树的青苔，帮大树记忆着过去的千年时光。往往，一棵树上，生长着几种甚至几十种植物，有开着紫色花朵的杜鹃，有发着嫩芽的山樱花，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一棵被雷击断的冷杉已经枯死了，在它身上裹着的厚厚青苔里，又孕育出了新的生命，枝繁叶茂，就像我们的现实生活里，老一代人用自己枯萎的身躯呵护着下一代人的成长。

箭竹铺绿了偌大的山顶，野生的杜鹃花树开了一树的精灵。整个山顶，都透着原始的古朴之美。瓦屋山啊，明清时期，你被封了４００年，到了今天，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投入你的怀抱，我担心，你本来已经习惯了的清净和孤独被打破。看得出，你已经很累了，脸上布满了沧桑。看看那边正在施工的滑雪场吧，听听建设工地发出的机器轰鸣声吧，为了开发，为了迎接更多的人，正在分秒必争……

一只松鼠拦住了我的去路，驻足观察它，它也瞪着明亮的小眼睛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我。过了一会儿，它明显激动了一下，立起身来，看着我的手伸入口袋。我蹲下身，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它的尾巴，拿出一块绿豆糕剥去了包装，想拿在手上慢慢喂它。没承想，它凑过来先轻轻闻了闻，突然一下就从我手里抢走了，又迅速爬上步道旁边的树枝，双爪捧着绿豆糕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继续往前走，就到了鸳鸯池，一个偌大的清澈见底的水池，水池里的水顺着瀑布下山，汇成了雅女湖。最高的兰溪瀑布落差１０５５米。瀑布掷地有声，震天动地，青衣神蚕丛把自己埋在了旁边，守了几千年。整个天台，面积仅有１１平方公里，千百年来，水流不断。李白曾咏出“黄河之水天上来”，养育了成千上万子民的瓦屋山水，有谁能说水不是从天上来的呢？

不仅仅是瓦屋山顶的水神奇，瓦屋山上的“迷魂凼［ｄàｎｇ］”至今仍然是未解之谜。传说，为了保护领地，东汉末年，张道陵在瓦屋山上设了这个迷魂凼。为了游人安全，至今仍被封存，因迷魂凼的纬度２９°３２′，与百慕大三角和埃及金字塔几乎处同一纬度，被称为陆地上中国的“百慕大”。人若茫然进去会迷失方向，手机没信号，连罗盘都会失灵，手表也会放慢时间，茫然进去就很难活着出来。有报道说，当年洪雅县当地组成野生动物资源调查小组，进入迷魂凼原始森林以后，迷了路，最后小组人员下落不明。

珙桐伸展着亮绿的圆形叶片，白鸽一样的花挂满了枝头，几十万亩，微风一吹，仿佛是满山的和平鸽在飞，迎接着祖国大江南北和世界各地来往的游客。有哪位游客的心灵会不为此震撼，不为此留恋呢？

我来瓦屋山已经是第二次了，就在汽车开动的那一刻，我又回头看了远处雾岚涌动的圣山，忽然想到小说——《灵与肉》，想到灵魂和躯体的分离，瓦屋山，我还会再来……

作者简介

姚勤然，河南长垣市人，《河南思客》签约作家，长垣市作协副主席、长垣市第二届政协委员，现为中州建设有限公司项目负责人。作品被多家报刊杂志登载和自媒体转载。《豆豆》获2004年由女友杂志社、中国作家杂志社、鲁迅文学院联合主办的第十七届全国青年征文优秀奖；《雨中的父亲》获2022年第九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天然文岩渠成百里画廊》、《长垣与黄河》入选《行走河南.读懂中国》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