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进拴|刀郎现象【一百二十五】

比如《罗刹海市》中的首段七句话：

（一）

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

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

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

河水流过苟苟营，

苟苟营当家的叉杆儿唤作马户，

十里花场有浑名。

首段是一首诗，也是一幅画。

仅仅七句话以凝练的语言，简洁白描的笔触为我们勾勒了一幅罗刹国的市井图。

七句话囊括了罗刹国的地理方位；路途环境；人物形象三个方面的内容。为故事的展开，人物的正式登场作了环境的铺垫。七句话不可谓不凝练 ，市井画面绘制的不可谓不清晰可见，井井有条。人物“马户”虽然仅仅是一次亮相式的登场——“苟苟营当家的叉杆儿唤作马户，十里花场有浑名”。

仅此一句就高度凝练地把罗刹国这个丑恶之国，这一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形象，生动形象地印在读者的脑海里了。

又如歌词的凝练精美，还表现在正反人物形象的刻画上：寥寥数语人物的外貌、神态、动作就被刻画地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请看正面人物刻画：

“打西边来了一个小伙儿他叫马骥 ，

美丰姿，少倜傥，华夏的子弟，

只为他人海泛舟，搏风打浪，龙游险滩，流落恶地。”

再看反面人物刻画：

“她两耳傍肩三孔鼻，

未曾开言先转腚，

每一日蹲窝里把蛋来卧，

老粉嘴多半辈儿以为自己是只鸡。”

以上我们鉴赏的是首段歌词的凝练精美特色。下面我们接着鉴赏歌词的含蓄有余味这一特色。

上文我引用了我国《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和宋朝的梅圣俞关于什么是诗歌创作中的含蓄有余味这一艺术效果。即刘勰所说的诗歌创作要做到“辞约而意丰”；要做到“文外之重旨”和“义主文外”就是“有言外之意”；也就是梅圣俞所说的“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辞约而意丰”就是语言凝练简洁而涵盖的思想感情的容量却是丰富宽广。也就是说，所写歌词不仅是字面一层意思，要有“文外之重旨”即要有“言外之意”。

刀郎的这首歌曲就已经达到了“辞约意丰”这种“含蓄有余味”的高度。刀郎的《山歌廖哉》中的《罗刹海市》发行后的社会反响也印证了歌词具有“辞约而意丰”的特点

为什么这首歌一问世就引发了如此轰动的热潮。有的人认为这首歌讽刺的是当年排挤他的那四位歌手；甚至这首歌都影响国外：有的说“罗刹国”发生的事影射的是德国政坛上的某些政客;有的这说“罗刹国”就是指美国……

从字面上看，歌词中并没有实指某某人，某某国，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多重意义的联想与猜度呢？

这就说明《罗刹海市》的歌词已经不是一般的歌词而是达到了诗歌的高度。不，岂止一般诗歌的高度，而是达到了“诗贵含蓄”的高度。也就是说

对于《罗刹海市》的主旨的理解已经出现了“文外之重chóng旨”即有“言外之意”。

一切优秀的艺术作品都会出现这种情况。越是优秀的艺术品越会让鉴赏者浮想联翩。从鉴赏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这就是鉴赏者的再创作现象。

我们对歌曲这种艺术形式的鉴赏过程不同于我们对绘画、雕塑、舞蹈、话剧的鉴赏过程。歌曲鉴赏是通过听觉；而绘画、雕塑、舞蹈、话剧等艺术形式则是通过我们的视觉。这几种艺术形式通过我们的视觉，我们能够直接看到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和各种社会生活场景或自然场景的。

听歌曲就不同了，我们首先看不见任何人物形象、社会生活场景以及自然景物画面的。而是先通过听配上曲调的一句句歌词之后再通过我们大脑的“想象功能”，“联想功能”“再造”出一种我们心目中的人物形象、社会生活场景或自然景物来的。

正如列夫托尔斯泰说：

“一个作家，当他创作出一个人物之后，这个人物的命运已经不被这个作家掌控。”

鉴赏者会因为生活经历的不同，文化修养的不同，阶级地位的不同等因素的制约，会从同一个艺术品中生发出种种不同的艺术形象来。

当然鉴赏者的欣赏绝不是天马行空地毫无根据地乱联想。

优秀的艺术品总是依靠艺术形象来说话。

比如这一段中的“一丘河”：音近成语“一丘之貉”，意指不道德的一群人。

苟苟营：音近成语“狗苟蝇营”，意指不干净的腌臜地。

十里花场：代指男人嫖娼取乐的风月场所。

浑名：即诨名，指外号，此处指很出名。

在这里我要指出：刀郎的《山歌寥哉》的一些歌词中非常喜爱引用典故

他注重典故的应用，不仅体现出他有着深厚的文学修养，更主要的是这些典故的应用会增强歌词的含蓄美来。——因为典故包含的故事信息是非常大的，即便诗人没有明确指出其含义，熟知“一丘之貉”、“狗苟蝇营”、“十里花场”这些成语典故的读者却会很容易地体会、领悟到歌词要表现的是什么内在含意。聪明的刀郎就是用这些早已为大众所熟知的成语、熟词典故所展现出的贬义意象，来抨击、鞭挞了以丑为美，好人有才人却不得烟；无才无德之徒，却横行霸道于天下的丑恶社会现象。虽然作者不直接点透，但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让读者自己去回味，思索，体会，领悟。这就是含蓄的艺术魅力。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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