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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黄,长江长【长篇连载之五十二】

作者:郭进拴     来源:会员中心     时间:2024-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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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

  小时候,春天放风筝便成了我们鳌头村的一大风景。

  在天蓝蓝、云淡淡、风细细的日子里,走进阳光,走进春天,放飞藏匿一冬的心事。

  三月阳光灿烂的午后,我们一群孩子娃在场边精心的制作了一架迷彩飞机风筝。

  经过简单的安装调试后,我们先放了一挂鞭,我手托风筝迎风助跑约20——30米,老振叔握着线柄在风筝脱离我的双手之际,开始随着风筝的上升奔跑、放线、收线。

  可是只一会儿功夫,它就在空中打旋,随即一头扎向地面。

  重来,一次,俩次……

  疲惫至极的我们望着固执的撞向地面的飞机,沮丧的瘫坐在了地上。

  这时,慈祥的风娃爷爷微笑着迎面向我们走来,他轻轻的蹲下拿起风筝和我们攀谈。一丝喜悦悄然爬上心头,我知道我们遇到热心的行家了。

  风筝在老人手上翻来覆去了几个来回,老人又拿在手上掂了掂,回头问我有没有纸和胶布。我迅速的从布袋里拿出作业本撕下几张递给老人,又找出俩贴创可贴(我平时太顽皮,经常会受伤,我的布袋里总会带上消炎药、创可贴、剪刀等以备不时之需)。

  老人麻利的在风筝尾部均匀的贴上四张纸,然后用手捏在风筝的中心点上,在风中试了又试。

  我们在老人鼓励的目光中,信心十足的开始在风中助跑,神气的小伙伴像小小航天员即将离开跑道飞向蓝天一样,稚嫩的小脸粉红透亮。

  风筝在一根软线的遥控指挥下徐徐飞上了天空。

  和风娃爷爷简短的交谈才得知,原来风筝在制作过程中因比例的误差,导致比重失调。我们的风筝是典型的头重脚轻,所以它才会不断地摔跟头。

  我望着瓦蓝的天空,犹如一块巨大的地毯。有的地方是庄重的深海湖蓝,有的地方如溪流一样淡淡的浅蓝。而我们的风筝有如开在其上的靓丽的花朵。

  看风筝在天空悠闲的漫步,我不禁在想,我们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在放一场又一场的风筝,生活里我们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彼此间个性鲜明,菱角凸显,只有扬长避短甚至真诚的帮其改正缺点,才能让它在自己的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方可游刃有余的牵一根软线将彼此和谐的掌控在同一片蓝天。

  岁月蹉跎,一晃已人到老年,齿豁发稀。很多的往事像雪片一样飘来,拍打不掉。更有很多看不见的尘埃堆积,随着时光凝成了心里的痣。偶有闲暇我喜欢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像一个拾穗的人,捡拾从前。想起童年的很多往事,想起渐渐远去的亲人。这种温习常常被夕阳染成橘红,被雨水从头到尾地淋湿,像星星挂满记忆的苍穹。有时候回忆带来质朴的喜悦,有时侯满眼盈出清冷的泪水。

  空旷寂寥的茫茫雪野,山体挺拔,古树苍劲,风车转动。村庄恬然地静卧在山坳里,像一个待哺的婴儿。牛羊在山坡上悠闲地啃食着褐色的植被。几个孩子在山顶上放风筝,奔跑着,仰望着,嬉笑着,打闹着。天蓝云白,几只颜色形态各异的风筝像一只只晃动的眼睛,起起伏伏地打量着远方。山影叠换,云朵流逝,儿时的影子犹在眼前。

  记忆有些恍惚,如同坐在时光的隧道上,悠然回到从前。十一二岁的光景,放了寒假,撂下书包就走出家门。扣山鸟,掏麻雀,放风筝。看到比我大些的孩子,他们的风筝很大很漂亮,迎风摇曳,飞得又高又稳又远。我用白纸做的风筝,像一只白色的蝌蚪在蓝天下摇晃,因为没有骨架,风力一大,就拉断了线孔,像一张失魂落魄的幽魂,飘向山林深处,或挂在高高的树丫上,在风里呜咽,苍白而又无力。像我失落的心,无处着落。

  后来,我也学会了做风筝,到供销社买来大红纸,奶奶到邻居家要来竹篾,用格尺量好尺寸,先用细线绑好骨架,骨架一定要匀称均等,然后用面粉打好浆糊,把大红纸很严实的裱糊上,再给它系上一个长长的尾巴,尾巴下端系上用五彩纸剪的细碎的缨儿。还没等放飞,心就满怀快意,憧憬总是那么美好!记忆里做的第一个有骨架的风筝是一个红色八角风筝,和弟弟妹妹兴奋地跑到荒野上去,雪已没膝,迎着风。弟弟小心翼翼的举着硕大的八角风筝,我放出很长的线,一阵风来,弟弟举起风筝轻轻放手,我便飞跑起来。瞬间八角风筝迎风而起,冉冉而上。一会儿功夫,一米多宽的八角风筝就变成小方字格般大小。我和弟弟妹妹在雪地上欢笑,把帽子抛向空中,快乐直抵心田。风筝宛如一种不可言说的美好,从心里飞到天上,又从天上飞回心里,天地越发的可爱。

  记得爷爷总是很忙,到山北放羊,好几天才能回家一次。爷爷说:小时候我们也放风筝,但没有红纸,有钱也买不到,况且没有钱呢,就连放风筝的线都买不起,风筝有骨架才能飞得高飞得远,骨架挡住肆虐的狂风,风筝借助风力才能成为仰望的风景。

  我当时还小,并不懂得爷爷的寓意。等稍微懂事的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了。爷爷说给我的很多话,我都忘记了。

  如果这天风很稳,气温不太凛冽,我们就放到夕阳映红了西天,远方的炊烟淡淡升起,牛羊回家,奶奶喊吃饭的声音和艾草的味道一同飘来,我们才牵着风筝回家,比牵一头牛还要认真。把线靶子别在栅栏上,风筝依旧在天空飞,一顿晚饭我们要出去看几次,心里有隐隐的惦记。那是人生最初的惦记,现在想想那滋味也挺美的。

  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我尽情忘我地奔跑在没踝的雪地上,吱嘎有声。我猜想在遥远的古代,发髻飘飘的鲁班也像我一样放飞他的木鸢,他的心情与我的心情有怎样的区别?盔甲战袍的韩信也跑在土地上放纸鸢,仰望一个风筝,丈量距离,痛击敌军,该是怎样的淋漓痛快?唐朝的张丕借着风筝传递信息求来救兵,风筝就如同天上的信鸽,随风翱翔该是怎样的舞动翩翩啊?!

  不知道我奔跑的脚印是否踩在古人的足迹上?我仰望的角度是否和古人一样的视角?我放飞的长线是否和古人一样的弧度?我驻足眺望的目光是否和古人在一瞬间交织?我和古人的风筝是否一起飞过几千年的那棵古树?飞过那个叫海的水面?我的一个极平凡的日子是否和古人的日子重叠?

  我的孩子们不再放风筝了,他们在雪地上脚步是软的,他们怕弄脏了名牌的衣服和鞋子,他们不愿呼吸凛冽清新的雪野空气,不再眺望晴空上婀娜多姿的纸鸢。他们喜欢足不出户的坐在电脑前,不分昼夜的打那些凶杀暴力的游戏,看那些缠绵雷同的韩剧,吃那些油炸高热量的垃圾食品。他们离自然和质朴越发的遥远,离阳光和氧气越发的遥远,但却浑然不知。雪太大了,把很多东西都埋了,这是深深的悲哀。

  当年那些白了头的雪山上,生长着很多的灌木,叶子褐红在寒风里摇曳,形态如初,风姿如古。那几个孩子依旧在奔跑,在仰望。我想那是我走失的童年,曾几何时,那个奔跑的孩子就是我。

  少年时,我在故乡鳌头乡放了几个寒假的风筝,可风筝却放我无数年,我也是地上漂泊的风筝,我们牵着同一根尘世的细线。无论我飘多远,飘多高,我的线总在故乡满是老茧的手上,在亲人记挂的心头。我,在旷野,看得见放飞的风筝。它,断了线,不知何处可依地在空中跌荡着,终于,它降落了。

  我也就想到了我的心,它也该落了,它飞得太累,太累……

  我在这个满布山石的土地上孤独得很。

  已是三月了,是风筝季节,却也很清淡,云层的空隙唯一可见的,只有我的风筝所作的一条被风扭曲的抛物线,而……

  我的风筝已在某处或许已跌得粉碎。

  或许,这风筝--真是我的心。

  放风筝的季节,有一丝微风,激打着风筝,也激打着地上的人儿。

  那儿时的梦想是否也寄托在这风筝之上,是否也伴着三月的风筝在天际飞翔。

  若真是……

  风儿吹打着头发,激打着衣角,偶尔飘起的沙砾给脸庞一个微痛,天际的风筝在飘摇,挣扎……

  我的梦想若真与风筝同行,那么……也在飘摇,挣扎。

  在某一刻似乎要落了……

  我的鳌头,我的故乡,风筝将落的地方是否也有一个若我一般仰望家乡的人儿,是否在捡起它后会呵护,收藏……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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