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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代后期的文学界,虽然存在不同思想艺术倾向的作家和作家群,存在不同的文学力量,但是,有着明确目标,并有力量左右文学界走向,对文学的状况加以“规范”的,只是左翼文学。在中国文学总体格局中,左翼文学成为最具影响力的派别,应该说在30年代就已开始。到了40年代后期,更成了左右当时文学局势的主流文学力量。这个期间,左翼文学界的领导者和重要作家十分清楚地认识到:社会政治的转折和文学方向的选择应是同步的。他们在战后的主要工作,是致力于传播延安文艺整风确立的“文艺新方向”,并随着政治、军事斗争的胜利,促成其在全国范围的推广,以达到理想的文学形态的“一体化”的实现。
1942年延安的文艺座谈会之后,根据地“文艺界在思想上和行动上的步调渐渐趋于一致,……毛泽东同志所指出的为工农兵大众服务的方向,成为众所归趋的道路”(注:艾思奇《从春节宣传看文艺的新方向》,1943年4月25日《解放日报》(延安)。)。第二年,在重庆出版的《新华日报》报道了文艺座谈会的情况,并随后摘要刊发了《讲话》的主要内容(注:《新华日报》(重庆)1943年3月24日的《中共中央召开文艺工作者会议》,和1944年1月1日的《毛泽东同志对文艺问题的意见》。)。重庆的一些左翼作家也读到《讲话》的全文。1944年5月,中共中央派何其芳、刘白羽到重庆介绍、贯彻文艺座谈会和《讲话》的精神。延安的文艺思想和方针,逐步为国统区的左翼作家所了解,并为其中的许多人所认同,并成为他们分析文学界情势,确立工作步骤和方法的基准。
40年代后期,左翼作家确立“文艺新方向”在文学界的主导地位的工作,有几个相联系的方面。一是积极传播《讲话》的基本观点,以及介绍、高度评价实践《讲话》的解放区文艺创作。解放区文学的代表作品,如歌剧《白毛女》、赵树理的小说《李有才板话》、《李家庄的变迁》等,受到郭沫若、茅盾、邵荃麟等的热烈赞扬(注:如郭沫若《读了〈李家庄的变迁〉》(《文萃》第46期,1946),茅盾《论赵树理的小说》(《文萃》第2年第10期,1947),以及郭沫若、茅盾对《白毛女》的评论等。)。另一是对抗战以来,尤其是40年代国统区的文艺状况的估计,和对一些重要的文学问题的清理、检讨。这是确定今后文艺发展方向和路线的前提。这种总结、清理,表现在若干有关文艺的座谈会,以及一系列的文章中。这期间发表的这一主题的重要文章,主要有:茅盾的《八年来文艺工作的成果及倾向》(1946)、冯雪峰的《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1946)、胡风的《论现实主义的路》、邵荃麟执笔的《对于当前文艺运动的意见——检讨·批判·和今后的方向》,另外,茅盾在第一次文代会上的报告《在反动派压迫下斗争和发展的革命文艺》(1949),也属于这一性质。在总结抗战以来的文学状况时,左翼文学的这些代表人物所依据的思想基准,所使用的尺度并不完全一致。但是,以毛泽东的文艺思想作为理论依据、以延安文艺作为理想模式,是左翼文学界中代表延安文艺路线的主流派别所坚持的原则。
与上述活动相关的,是对40年代作家、文学派别进行“类型”划分,确定文艺思想、倾向和作家作品的“等级”,分别确定团结、争取、打击的对象,为“文艺新方向,实施清除障碍。左翼文学界划分文学力量的尺度,既基于新文学发展的历史状况,也基于他们的文学观念和政治诉求。同时,苏联三四十年代的文艺方针、政策,也提供了进行这种划分的重要参照。作家的“世界观”(主要指他们的阶级立场和阶级意识),他们对中共领导的革命运动和左翼文学运动的态度,他们的作品可能发挥的政治效用——是左翼文学界划分文学力量的最主要的尺度。按照这一尺度,在一般的情况下,作家常被划分为革命作家(左翼作家)、进步作家(或广泛的中间作家)和反动作家等三类。到了1947年以后,随着共产党对国民党的军事斗争取得的重大胜利,这种类型描述趋于细密,也更富于“斗争性”。内战开始以后,由中共中央安排,在国统区的左翼文化人士和“进步作家”,先后来到香港,香港成为当时的左翼文化中心。在1948年3月出版的,由邵荃麟、冯乃超等创办的《大众文艺丛刊》第一辑上,发表了署名“本刊同人,荃麟执笔”的《对于当前文艺运动的意见》和郭沫若的《斥“反动文艺”》。在前文中,提出左翼文学在“巩固与扩大”文艺统一战线时应该团结的,是“广泛的中间阶层作家”(或称“进步自由主义文艺”),认为他们与左翼作家有着“五四”新文学的反帝反封建方向上一致,也有着靠拢革命、走向人民的现实表现。但也指出不应忽视他们与“革命大众文艺”存在的距离。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包括一部分左翼作家,未能从西欧资产阶级个人主义和感伤主义中摆脱出来,而需要给予批评和说服。至于“在思想斗争中要无情地加以打击和揭露的”,最主要是“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帮凶和帮闲文艺”,在这一名项下被举例的作家有,主张“唯生主义文艺”和“文艺再革命”的徐中年,标榜“文艺的复兴”的顾一樵,宣扬“为艺术而艺术”的朱光潜、梁实秋、沈从文,公然摆出四大家族奴隶总管的易君左、萧乾、张道藩等。另外,还有黄色的买办文艺,****的、趣味恶劣的鸳鸯蝴蝶等。在郭沫若的文章中,把“反动文艺”区分为“买办性”和“封建性”两类,并进一步以红黄蓝白黑的颜色命名,把与国民党官方有联系的作家,把朱光潜(他曾是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潘公展、沈从文,把****、神怪、武侠、侦探等文学,和他们的文艺理论、文艺作品,归入“要毫不容情地举行大反攻”的对象。左翼文学主流力量所作的类型描述和划分,是实现四五十年代文学的“转折”的基础性工作。这种描述成为政治权力话语,它不限于“反动作家”,而且在左翼作家和“进步作家”中引起强烈反响,深刻地影响了四五十年代之交的文学进程。
需要指出的是,左翼文学界对文学力量的描述和划分,还在左翼文学内部进行。这关系到无产阶级文学的“纯洁性”的问题。在战后的开初阶段,还呈现为不同主张和派别的争论和冲突,到了40年代后期,胡风、冯雪峰等就成为被描述、划分的对象。胡风等的文学观,被指认为是“小资产阶级的文艺思想”,而实际上已被看作是左翼文学界的“异己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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