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与爱
道德已不复存在,父子同淫一女,母女同事一男的逆伦关系,那种任情 纵欲,无视道德的行为,在川端康成笔下都成了一种“美”。这里的“美” 和“漂亮”,当然不仅仅指外貌,而是指太田夫人的精神和行为。太田夫人 并不是“含垢忍辱而死的”,而是因为对菊治爱得深切,“情爱弥笃,无法 克制,才殉情而死的。”
对于菊治和太田夫人的污行秽迹,川端康成通过文子之口说,“我倒不 认为是罪孽”,“我妈死的第二天,我就渐渐觉得她美。倒不是想出来的, 而是她自然而然显得漂亮起来。”
川端康成把自己的美学情趣,倾注在这两个有闲阶级妇女身上,把她们加以诗化:母亲是“没有一点瑕疵”的“最高贵的妇女”,女儿则是“无可 比拟,至高无上的存在。”川端康成在这里把卑俗的情欲给予肯定,美化成 爱,甚至还用一对传世三百年的名窖茶碗的“健康、富于生命和肉感”,来 比喻菊治之父和太田夫人的灵魂之“美”,来象征菊治和文子的纯洁。
《千鹤》和另一部作品《山之音》(1949)是川端康成战后创作上的两 座高峰。《山之音》与《雪国》、《干鹤》一样,开始以短篇小说形式发表 在各种杂志上,尔后结集出版,这是川端完成中、长篇小说的独特方式。
六十二岁的尾形信吾,在战后的悲惨世界里,对生活失去希望,夜深人静时,他常常听到一种奇怪的“山音”。一听到这种声音,信吾就像接到死 亡通知书一样,惊恐万状。信吾的此种心态及家庭里演出的一幕幕悲剧是“日 本自古以来的悲哀”的具体写照。全书笼罩在恐怖、悲哀的气氛之中。
《千鹤》与《山之音》是相得益彰、互为补充的姊妹篇。前者描写亡父 的情妇与儿子之间的纠葛,后者描写翁媳间的恋情;前者具有象征意义,后 者现实性较强,前者是一部感情外露的诗,后者是一首情感抑制的诗。
《千只鹤》是一部寻求中世纪的幽玄美的杰作。作品中放出奇光异彩的 志野茶碗,是传统美的象征。川端认为名贵的陶器,古代美术品,比人情淡 薄的现代人价值高。
川端康成在赞赏志野茶碗时,往往揶揄现代人。菊治的父亲摆弄茶具, 是为了与女人鬼混;菊治的母亲去茶室,是为了慰藉空虚的心灵;栗本热衷 于茶道乃是出于利害打算。
在《美丽的日本和我》一文中,作者曾说道:“我的小说《千鹤》,如 果人们以为是描写日本茶道的 ‘心灵’与‘形式’的美,那就错了,毋宁说 这部作品是对当今社会低级趣味的茶道发出怀疑和警惕,并予以否定的。”
其实,作者所怀疑和否定的,岂止是茶道。在作品中,对于太田夫人及 其死,有过数处描写。“在观赏作为遗物的珍品时,菊治也开始感到也许太 田夫人是女人中最高的珍品。珍品中不含污浊。”太田夫人的“敌人”栗本 也对文子这么说:“您母亲也是位性格温柔的人。在这性格温柔的人无法生 活下去的社会里,我总觉得她就象最后一朵花一样凋零了。”这可以说是栗 本对太田夫人最诚实的评价。
将太田夫人看作女人中的珍品,看作真正的女人,看作一朵温柔的花, 这可以说表达了作者的某种美学观点,也可以说是对现实的怀疑。
作者在完全排除了道德观念的基础上表现情欲的苦闷,由超越世俗的道德观念而进入“美的绝对境界”,从某种角度上继承了日本文学以《源氏物 语》为代表的古典传统。
日本评论家所说的“表现了日本传统的美”,“日本式的悲哀”不是没有根据的。这种超脱于现实的绝对境界之中同死亡相连的美,一旦放到现实 中去考察,自然是颓废的,不健康的。
在《千鹤》里,川端否定了道德,抛弃了家庭伦理,把爱情孤立于社会 意识之外,局限于有闲阶级男女的感情圈时,甚至堕落为乱伦的性爱。他甚 至故作惊人之语:“作家应当是无赖放浪之徒”,“要敢于有‘不名誉’的 言行,敢于写违背道德的作品,做不到这一步,小说家就只好灭亡……”
《雪国》中虽然有一点描写官能的文字和某些暗示,但至少从驹子和叶 子身上,还能感到下层阶级可贵的人性。相比之下,《千只鹤》的格调显得 低沉,连川端康成自己也承认:“我的作用,表现上看不明显,实际上颇有 一点背德的味道。”
川端康成把“无赖放浪”,“违背道德”,当作一种品德。对不名誉的 言行,违背道德的关系,他不但表示欣赏,而且还作理论上的揄扬,难怪有 些评论者把它视为一种颓废放荡的文学。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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