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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这种文体经过北宋欧阳修、苏轼等人的努力,已经具备了不同于唐代骈文的特点。南宋的四六作家正是在欧、苏的影响下进行写作的,所以在运散入骈、多用长句等方面都继承了欧、苏的传统,使四六成为灵活多姿、便于议论的应用文体。
南宋前期的四六名家有汪藻、孙觌、洪适、周必大等人,其中以汪藻的成就最为突出。汪藻(1079~1154),南渡后任中书舍人,拜翰林学士,当时的朝廷诏令多出其手。汪藻当天下危难之时,受命拟诏,其处境与唐代的陆贽相似。汪藻所拟的诏令也与陆贽的作品一样,既明畅洞达,曲尽情事,又具有激动人心的情感内蕴,最著名的是《皇太后告天下手书》和《建炎三年十一月三日德音》等篇。前一篇作于靖唐二年(1127)四月,当时徽、钦二帝被俘北去,哲宗废后孟氏临朝,议立康王赵构为帝。汪藻奉命为拟手令,既不能回避四海崩溃、宗庙倾覆的严重局势,又要维系人心,号召天下共御外侮,确是一篇很难做好的文章。但汪藻仅用不足三百字的篇幅就把上述内容委曲周详地表达出来,而且措辞得体,真切动人。比如后面一段:
缅惟世祖之开基,实自高穹之眷命。历年二百,人不知兵;传序九君,世无失德。虽举族有北辕之衅,而敷天同左袒之心。乃眷贤王,越居近服。已徇群臣之请,俾膺神器之归。由康邸之旧藩,嗣我朝之大统。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兹为天意,夫岂人谋!尚期中外之协心,共定安危之至计。
这篇文告公布之后,天下传,人心感奋,成为宋代四六中的名篇。
陆游、杨万里等人虽不以四六名,但都善于四六,文集中有不少四六精品。如陆游的《祭雷池神文》:
某去国八年,浮家万里。徒慕古人之大节,每遭天下之至穷。登揽江山,徘徊祠宇。九原孰起,孤滋无从。虽薄奠之不丰,冀英魂之来举。
语言浅切而气势雄放,与其诗风颇相近。杨万里的四六则工于偶对,清新自然,如其名作《除吏部郎官宰相启》中的一段:
方揽牛衣而袁卧,惊闻驺谷之冯招。蓬门始开,山客相庆。载命吕安之驾,旋弹贡禹之冠。搔白首以重来,问青绫之无恙。玄都之桃千树,花复荡然;金城之柳十围,木犹如此!
虽然多用成语典故,但语气流畅,颇似其诗风。陆、杨的四六中渗入了各自的诗歌风格因素,所以较有个性。
南宋中期以后的四六作家在艺术技巧上追求细密工巧,风格趋于流丽妥帖,代表作家有李刘、李廷忠等。李刘是宋代最用力于四六的文人。他的四六作品多达1100多篇,名作也多,在当时享有盛名,如《贺丞相明堂庆寿并册皇后礼成平淮寇奏捷启》中的一节:“南方之强欤,北方之强欤,风移俗易;东夷之人也,西夷之人也,气夺胆寒。风声鹤唳,不但平淮;雪夜鹅鸣,更观擒蔡。信君子不战,战必胜;知人臣无将,将则诛。”此启是祝贺平定叛将李全的,典故成语运用得十分贴切,对仗工巧而又稳妥,风格也比较典重浑成。然而李刘的多数作品却未能达到如此境界,过分追求工巧妥贴造成了纤弱靡丽的缺点,自北宋至南宋初期四六的浑厚之气、奔放之风渐趋泯灭。如其《上任中书》的“玉堂草罢,又吟红药之翻;金匮?馀,还对紫薇之伴”;“幽桂遗榛菅,底敢累犯严之口;江梅托桃李,但欲熏自洁之香”等句,刻意求工,雕琢过甚,气格不高。李廷忠等人的四六也有类似的缺点,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宋亡,使南宋后期的四六在总体上呈轻靡卑弱之势。
当然,南宋后期也有一些作家如真德秀、刘克庄等,并没有随波逐流。他们或以理学家著称,或以诗人驰名,都不是专写四六的作家,但他们的四六作品却自具面目,与李刘等人异趣。真德秀的四六遣词造句虽然比较拘谨,但未染当时的浮靡之风,高华典重,卓然名家。刘克庄早年的四六颇好雕琢,至后期则趋向雅淡清新,笔致流畅。到了宋末,文天祥、陆秀夫等人在国家倾危之际,写出了一些四六名篇,如文天祥的《贺赵郎月山启》、陆秀夫的《景炎皇帝遗诏》,词伟气壮,慷慨激越,一扫晚宋四六的衰弊之气。由此可见四六这种文体同样可以反映时代风云。宋代四六是文学史上一种重要文体,虽然有些作家把它写成徒具华美而内容空洞的作品,但四六这种文体自身是不任其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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