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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管世间风浪险,
天涯海角任蹁跹。
──鲁慕迅
1957年的那场风暴,使鲁慕迅这个曾在逃亡路上越秦岭,过险关,到江南,下武汉,历尽跋涉之苦的铮铮铁汉,一下子陷入了灭顶之灾。
运动一开始,他就成了重点对象。他像一只陷入套索的困兽,愈是挣扎,束缚愈紧。有一次,开会批判他,那些从报纸上抄来的过头的言语激怒了他,他便“咣咚”一声摔门而出,拂袖而去。有人追到他家里,希望她爱人戴筠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运动后期处理,态度是个重要问题。
戴筠深知丈夫是个没有半点虚伪、宁折不弯的硬汉子,他太挚爱他的事业了,以至在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中,他还保持着一颗过于质朴的童心,把复杂的事情理解得过于简单。她就安慰他,劝他想开点,看远点,鼓励他不要一蹶不振。
这期间,报社领导多次找鲁慕迅谈话,希望他能正确对待政治运动,要有个好态度。
1959年初的一天中午,戴筠从外面开会回来,说上午她参加了一个会议,市委一位书记在讲话中点名批评报社社长包庇右派分子鲁慕迅,要他写检查……
会后不久,鲁慕迅被宣布戴上了“右派分子”的帽子,下放报社农场劳动。
这时,戴筠所在单位领导找戴筠谈话,说她出身好,入党早,根正苗红,组织上很看重她,为了自己的前途,要马上和右派分子鲁慕迅离婚,划清界线。
戴筠说:“我的丈夫我了解,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别人多操心……”
戴筠不但没有和慕迅离婚,而是对慕迅更关心,更爱护,两颗心贴得更近更紧了……
下农场前,戴筠陪同慕迅去看望中国美术家协会武汉分会主席,也是他们俩共同的恩师张肇铭先生,先生和谢师母不但没有看不起这位没出息的“右派”学生,没有和他“划清界线”,还热情留他们夫妇吃饭,师母亲自为慕迅夹菜,说了许多安慰的话,使慕迅感到了丝丝温情。
鲁慕迅到农场后,牧牛放鸭,整天与那些憨厚善良,活泼可爱的动物们为伍,使心灵得到极大的抚慰。他对牛说话,对鸭放歌。牛在吃草,他就画牛,鸭在觅食,他就画鸭,速写本画了一本又一本。他每天晚上用手电筒照着在被窝里看画册,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儿的风光真美。河水清澈见底,河床里,一溜溜形态各异的石头,大的似象群,小的若羊群,水中的鹅卵石更是晶莹剔透,花纹瑰丽。水的对面的蓝天白云下,是一排排的青山,雄伟而又挺拔。三年困难时期,鲁慕迅就在这里放牛、放鸭子,后又养猪,也没人看守。他每天细心观察生活,和他放的牛、鸭,养的猪都成了好朋友。这些不懂人性的动物们,只要看到鲁慕迅就友善地向他摇头摆尾。它们看到鲁慕迅画它们时,还积极主动配合,不但不乱跑乱动,还扎好架式,等到鲁慕迅画完了,摆摆手,它们才懂事地离去。谁说蓄牲不通人性?他养的猪,每逢农场改善生活要杀它们时,还会对着鲁慕迅流眼泪呢!
这山,这水,这云,这石,这鸭,这牛,这猪……给了慕迅灵感和源泉,他不知是到了天上人间还是人间天上?慕迅整日陶醉在了他的艺术世界里,痴梦难醒,痴情难忘,痴心未改。
与鲁慕迅同去农场的几个右派,有的从此放弃了专业,不会工作了;有的自杀了,只有鲁慕迅没有被打垮。对艺术的执着追求,使他坚持了下来。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戴筠牺牲了自己的前途,没有和他分道扬镳,一刀两断。他在城里还有一个避风的港湾,还有一个幸福的小窝。他在农场里,时常思念着家,盼着每月的4天假期,能回城和妻子、女儿团聚。一回到农场,他就掐指算来算去,盼着下一个假期早早到来,他心里有个盼头,念想;在城里的妻、女,也盼着他的4天假日能早点到来,有时也会算错日期,白白到车站、码头望眼欲穿地等上半天……
他每次去农场,她的心也跟着去了,送了一程又一程,嘱咐了一遍又一遍;他每次从农场回来,全家就像过年一样高兴,她更是无微不致地关爱他,照料他,一天到晚问寒问暖。平时自己和女儿宁愿忍饥挨饿,也要省下粮食、粮票,让他回家吃顿饱饭。吃饭时,戴筠总是尽着让他先吃,让他吃稠的,自己喝稀的。她对他情深意笃,他是刻骨铭心的。
慕迅的艺术,事业,饱浸着她的血汗、泪水与愁苦,他怎能忘怀呢?他,对她的笑靥,她的倩影,她的为人,是魂牵梦萦,难以磨灭的。她,多年来成为他的精神寄托,一种珍藏于心底的“陈酿”——贮之愈久,便愈浓烈,愈香醇。于是,他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对未来满怀着希望,对他的艺术事业更加执着地探索和追求。他下放农场劳动时,画笔一刻也没有停下。他画的速写,她都一张一张把它抚平,装钉成册,分门别类,完完整整地保存了下来。她知道那是他的心血,他的命。
鲁慕迅曾在《题与戴筠东湖合影》诗中写道:
一片痴情十六春,
风风雨雨见香纯;
相期白首以身许,
互掬丹心铭骨亲;
影印湖波明本性,
誓盟海石证前因;
千难百折终无悔,
前路遥瞻步履新。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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