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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常以农历二月和二月十五称为春半,在唐朝有花朝和落花朝,以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最为著名,写出农历二月十五花好月圆,江海壮阔的春之美。实际上真正的春半,是以春分节气作为精确标准的。这也很有科学性,因为一年只有一个春分,是太阳由南而北运行到赤道这天,这天昼夜均分,以节气划定的春季,恰恰行到了一半。
烟雨丰润,百花盛开,草木滋长,是最美的花光春色和青色春天。所以看春半的诗词,注意分别,有些是指的二月十五或者花朝节,而更多的是指的春分节气。
“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
青梅如豆柳如丝,日长蝴蝶飞。
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
鞦韆慵困解罗衣,画梁双燕归。”
五代 ·冯延巳《阮郎归》
这首词,很多人都笼统地认为这是一首春天踏青的词。但是细分到时间点,却又含糊了。这到底是写的二月还是三月呢?实际上这就是一首关于春分节气踏青的美词,春分作为节气,可能会在二月,也可能落在农历三月,但是这一时间不可以叫作暮春。因为春半,春正好。
在春分的时候踏青,正好多晴少雨,春风和暖,一路马蹄轻快,闻见昂藏的嘶叫。那么为什么说是春分呢,因为这个时段,梅花凋谢,桃花杏花正好,燕子在这样温润的气候里从南方飞来。所以这里青梅如豆柳如丝,恰恰是写的梅花凋谢后,开始坐果的春分景色。
而梅叶青青又蓁蓁,实际不输梅花之美。此时郊外虽有桃李争荣,但是青色的草烟以更广袤的姿态铺向天涯,间有摇曳的菜花,吸引粉蝶翻飞。
而路过的庭院里,也有佳人笑语,在打秋千。等到下午回程时,慵懒的太阳催生人的困乏,那庭院的秋千也停止了晃动。女子们去房间休憩,男子们打马归来,就像燕子归巢,是休息,也是放松和恩爱的家庭画卷。春分在上古,也是一个强调放松和增强情感恩爱和谐的一个节日。
“游人拾翠不知远。
被子规呼转。
红楼倒影背斜阳,坠几声弦管。
荼蘼香透,海棠红浅。
恰平分春半。
花前一笑不须悭,待花飞休怨。”
宋 ·马子严《贺圣朝 春游》
这是春分节左右的游历。古人以采集翠鸟的羽毛装饰头发,不过这种含义渐渐被春游采集花草所取代。所以拾翠是指的女子在春天里春游,去山野采集天然的绿色植物和珍宝。
那时游人们爱上春天的远方不知道疲倦,走着走着就一天的光阴过去了,听到杜鹃鸟归巢的鸣叫,才发现,已经黄昏了,这才匆忙转回。此时城市里已经黄昏,夜晚的娱乐也开始了。来不来进城的路上,可以看到歌楼酒肆,在水面的倒影,华灯初上,管弦声起。但是那是属于男人的世界。
女孩子们春游晚归,在礼教严格的宋朝,也是一件失礼的事,但是面对这样的状态总会被巧嘴的女孩子报以无法否定的说辞:那荼蘼花香,那海棠花红,恰恰今天是春分,两种花如此繁茂,简直平分春色。
“半捲半垂帘幕,半村半郭人家。
半开半落野棠花。
半床堆古画,半碗试新茶。
半树老藤夭娇,半间野屋横斜。
平分春半半春华。
半樽凭醒醉,半枕足生涯。”
清初 ·董元恺《临江仙其二半圃》
春分是春之半,景色在于清新蓬勃,明丽向上。中国人对于团圆和美满有特殊的眷恋和爱,更对这走向成熟饱满的过程,独有体验的钟情,最是花未全开月未全圆时,最好。春半的半之美,也就是一种开放的留白的美好,衍生无限可能。所以这首诗,写的是春分春半时节的村居景色和动人的精神状态。
帘子在半开半卷,住所在半城半野。春分节气,半开半落的是野梨花。小小居所,半床古画,半碗春天的新茶。房间是半间老屋,半树老藤缭绕窗户在开花。那紫藤却开得繁茂,占尽了春分春色,却又不让人觉得喧嚣,反而动人清雅。
喝半杯酒,在半醒半醉间,享受春半山野村居的美好,清贫自守,知足常乐。这首诗有很饱满的精神状态,就是物质求简,精神求满,并享受其中的过程。
“草绿未成茵。柳线难匀。
等闲莺语几曾闻。
只让杏花同燕子,占尽春分。
心切望朝暾。雾暗连晨。
关心西北有征尘。
日日玉堂天上坐,却是閒人。”
清 ·洪亮吉《卖花声春分》
洪亮吉和黄景仁都是康熙乾隆时期人,所谓生在清朝盛世。但是清朝的康乾盛世,果真有那么美好吗?他的朋友黄景仁,却是在这盛世,劳苦颠沛,贫病交加,死于三十五岁。
他本人四十四岁才考中进士,进入朝廷做官后,面对国家积弊,沉痛上言,结果被贬谪新疆伊犁。他的这首《春分》词,别有深刻的内涵。春分作为一个关于太阳的节气,自古为帝王所重视,祭日来象征皇权和彰显自己的如太阳一样的光明和慈悲。但是现实却是,百姓的忧患,这些高高在上的帝王贵族真的在乎吗?
莺歌燕舞的春分节气,没有黄鹂的歌声,只有杏花在烟雨中开放,恋家的燕子双双飞来,显示这不是一个十分繁荣的春天。有谁关心过民生和人们的忧患?那坐在高堂上的达官贵人,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享乐里,不关他事。这首词,真的是大胆,愤怒。写出了满清统治下一个正直爱国官员的忧患和心声。
“更长梦短。春色平分一半。
水样轻寒。翠袖宵来怯倚栏。
乱愁如絮。无奈东风吹不去。
碎雨零烟。深院梨花瘦可怜。”
清 ·赵我佩《减兰春分夜偶成》
春分,是节气春分,也谐音春天的分别。正是春天刚刚过了一半,她却在半夜里醒来,走出户外。到处是恻恻春寒,她想靠近栏杆,却分明感受到了栏杆的冰冷。是怎样的忧愁和牵挂,才让她梦中惊醒?是春天里的风也吹不散?
庭院里倒是有一树梨花,只是在这样的寒冷里,风吹雨洒,瘦瘦开花,像极了憔悴的她。已经无从知道现实中发生了哪些让她操心的事,在春夜不眠。但是让一个女子在春夜的雨里自伤,恐怕境况不是太好。这里有春分,有梨花,隐喻着和爱人和家人的分别。
乱愁如絮代表什么呢?丈夫在外有意外,而她爱莫能助。而很可能丈夫的境遇直接导致她生存得更加孤独和艰辛。春分本来是个花光草影绚烂动人的日子,却因为分别而花溅泪鸟惊心。这首词也证明了封建时代女子生存的脆弱和艰辛,任何一点世事上的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脆弱的生存。好在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并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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