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何苗女之艳逸兮,性贞亮而妖娴。发素月之皎皓兮,体幽篁之婵娟。质性自然,意态娇妍,行止矫捷,言笑绵蛮,骞裙逐马,迅如飞鸢。其静若清流宛转,渟潆沉渊;其动若雏燕翻翰,灵巧翩跹。素颜粗服,比以山花之色;罗襦锦绣,裁似朝霞之容;空林芳蕊,用簪青青秀发;幽涧野卉,故随郁郁之风。
其裙或裹身如筒,纤秾毕现,莲步轻移,流精转眄。或纤腰束素,散若莲蓬,或颓肩受綬,艳若丹枫;或长以委地,飘扬婉娩;或短不及膝,巧笑倩倩。百褶重叠,足可留仙[1],花带绵密[2],五色堪怜。于是仲春和节,明月半墙,玉指金针,来绣花裳,玄墨双燕,朱锁鸳鸯,踏枝喜鹊,于飞凤凰[3],彩线金缕,葳蕤生光,朝日曜林,揽镜梳妆,折桂兰以俱馥,齐桃李而争芳。
至若秋风瑟瑟,草虫嘤嘤,白银锤錾,铿锵有声,扭丝屈折,其色晶晶,透雕细刻,其态盈盈,编丝绞藤,经宿乃成,垂珠颤枝,步摇之名,凤翥龙翔,蝶戏鸟惊[4]。玉冠峨峨,回玉容之清扬;银项累累,承素领之修长。镯约皓腕,簪笄琳琅,环瑱及肩,顾盼玎珰,既姽婳其不偶,实婆娑而无双。于以豆蔻华年,皎洁银心,怀人不至,思春有情。
若乃夏日风清,珍菌始敷,三五苗女,提笼前驱,紫花松结,竹荪香菇,草菌味美,青冈待沽[5],敷张如伞,初生如珠,鲜脆滑嫩,洵宜入厨。松林归晚,岸沙眠凫,问渡舟子,调笑相呼。至若山珍药草,四时不同,深林莽莽,蔓草成丛,山鸟鸣涧,雉鸡惊弓。采采天冬,烈烈山葱,首乌延年,天麻祛风。杜仲栖鹊,锁阳鸣虫。乃至乌桕如墨,百合有香,刺槐花白,葛藤蔓长,红豆掩翠,香果敷芳[6]。
至于三月三日,天气初新,江水涣涣,游冶之滨,苗女秉蕑,缟衣綦巾,怳若有望,欲笑还颦,忽若有来,似喜若嗔,吉士求之,瞻顾逡巡,飞歌乍起,响遏行云[7],歌者如醉,听者如醺。至若四八之日,三星在户,笙歌满路,持凳以舞[8],飞尘扬土,传情以目,通辞以鼓,以遨以嬉,声动斯宇。然而欢宴既罢,兴尽悲来,送子涉江,心伤已摧。
况乃江急滩险,道阻且长,浪卷白雪,岩积青苍,石龙横渡,瘦蛟潜藏,猿惊客梦,枫叶凋霜,荡子放排,苗女断肠,玉箸啼尽,夜色未央。于是伫邈缅之古渡,伴荏苒之晨昏,映林壑之暝色,听月下之寒砧。是故行行渐远,空闺月明,过尽千帆,肠断白蘋。至若霜露交下,冬至寒生,苗女夜哭,商声悲鸣,灵猫忽遁,山兔愁惊,白鹏振羽,金雕守更,雀鹰枪树,猴猿噤声[9],扁舟渔唱,欸乃断魂,春江潮暖,锦衾未温。归帆绝兮望夫石[10],芳心碎兮斑竹痕,江水流兮长吞恨,冷月光兮寂无声。
嗟乎天地逆旅,光阴过客,万物纳新,百代鼎革。于是平湖照镜,长桥跃弓[11],荡子归来,水映飞鸿。是以乌江春晓,船开重岚,流水汩渌,凯风自南,锦雉翔树,落花入潭。江天文笔,仰以崇冈之阻;香沟翠竹,娱以清晖之含[12]。共木叶之清寂,得佳茗之清甘,感邑人之和乐,悦角觞之沉酣,发斯文之妙境,传永世之美谈!
[1]百褶裙又名留仙裙。
[2]花带是苗族传统的手工艺编制品,用于自身装饰,也是女子送给男子的定情之物。
[3]双燕、鸳鸯、喜鹊、凤凰是苗族刺绣的常见花样。
[4]锤錾,苗族银饰的一道制作工序。扭丝、透雕、编丝、绞藤,苗族银饰的多种工艺名称。垂珠、颤枝,苗族银饰中步摇的款式。龙凤、蝴蝶、花鸟,是苗族银饰常见的图案。
[5]瓮安野生菌类较多,有紫花菌,松树菌,竹荪,香菇,以及茅草菌,青冈菌等。青冈菌又名松茸,价格不菲,故言“待沽”。
[6]天冬、山葱、天麻、何首乌、杜仲、锁阳、乌桕、百合、刺槐、葛藤、红豆杉、香果树,均为瓮安境内特产。
[7]苗族飞歌是一种大声演唱的歌,热情奔放,高亢洪亮,用以节日、喜庆场合,以及男女青年表达爱慕之情。
[8]三月三,四月八,为苗族传统节日。持凳以舞,指苗族板凳舞。
[9]灵猫、山兔、白鹏、金雕、雀鹰,均为瓮安境内特有野生动物。
[10]江界河风景区有美人岩,又名望夫岩。
[11]指江界河大桥。
[12]江天文笔、香沟林,为江界河景区著名景点。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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