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形象
《古都》是一部难得的纯美之作。千重子和苗子,一个如郁金香一般芬
芳吐艳,一个如杉树一样淳朴健美。美丽的人物生活于秀丽的山水之间,美
好的感情萦绕于字里行间:
树干挺拔齐整,美到无可言喻。树梢头上,一簇簇的叶子,仿
佛是装饰在上面的工艺品。山不高,也不太深。杉树挺立在山巅上, 几乎株株都看得很分明。这种杉树可以用来盖茶室,所以,林景好 象也有一种茶室的风貌。
只有清泷川两岸,山势峭拔,形成一道峡谷。据说雨量多,日 照少,宜于培育圆杉木这种名材。当然也可以挡风。可是遇到狂风, 幼树还不坚挺,有的便弯曲或变了形。
村落里,家家户户依山傍水,排成一行。
作品中的人物生活在宛若世外桃源的山野中,郁郁的山谷,古老的小 城,娓娓动听地向人们讲述着这样一个人情味至极至浓的故事。川端康成把 人物置身于如此山灵水秀的古城,衬托出千重子和苗子的纯真与美好。
千重子和苗子的姐妹深情,感人至深。她们在重逢后,各自尽最大的可 能表示对自己姐妹的爱。千重子亲自选布料为妹妹做和服,还说服养父母要 把她接到家里来,使她脱离苦境。当姐妹俩在杉树林里会面时,突然遭到雷 暴雨的袭击,苗子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姐姐。苗子为了姐姐的名声地位,宁 可放弃梦寐以求的姐妹团聚的幸福;她拒绝了织工秀男的求婚,隐姓埋名地 远遁深山。
小说用墨不多,但姐妹俩深厚的感情和从中体现出来的善良的心灵美, 却长久地留在读者的脑海中。
爱情在《古都》中所占比重不大,但却洁净得近乎透明,也是令人难忘 的。
小说开端一章,作家便描画出樱花盛开的春日里,千重子与儿时好友真 一纯真感情的萌发。她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论是织工秀男的倾心爱慕, 还是大批发商的长子龙助的热烈追求,都不能抹去真一在千重子心中的身 影。尽管这种爱情是朦胧的,带着几分稚气的,但它是那么自然、纯洁。
龙助虽然盛气凌人,缺乏真一的随和与多情,但为了得到千重子的爱, 他不惜放弃财产继承权,甘愿去做太吉朗的下手。这种重情轻利之举。在那 处处散发着铜臭的社会中,也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作品写到了曲折、微妙的三角式恋爱。因门第悬殊,秀男只能把对千重 子的爱埋在心底。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把苗子错认为千重子,后来转向移情 于苗子。对秀男给千重织腰带的描写,深刻表达了秀男矛盾的心理:
“千重子要的腰带,愈接近完全。秀男心里愈感到喜悦,一来 是他苦心孤诣快要织得了,二来在机杼来去之中,轧轧的机声里, 有千重子的倩影在。
不,不是千重子,是苗子。不是千重子的腰带,而是苗子的。
然而,秀男织着织着,把千重子与苗子变成一个人了。
象川端康成的早期成名作《伊豆的舞女》(1926)一样,《古都》充满 了人类天性中最纯朴、诚挚的感情,苗子刚刚体会到初恋的,夹带着慌乱、 羞涩的甜蜜,但为了姐姐的幸福,迟迟不肯答应秀男的求婚,以致想牺牲这 份感情,躲入深山。
《古老》用较多的篇幅抒写了骨肉亲情。
虽然是拾到的弃儿,但太吉朗夫妇对千重子却二十年如一日,视如己 出,千重子虽然早已知道自己不是这家的孩子,却对养父母由衷地挚爱、孝 敬。
太吉朗与千重子间的父女情,写得相当动人。当太吉朗因买卖不景气而 到嵯峨山中隐居时,千重子想方设法照料、安慰他,换围幔,做饭菜,送画 册,使郁闷得难以自拔的太吉朗享受到了晚年的乐趣。
做为父亲,太吉朗虽然脾气有些怪僻,却把全部感情都倾注在千重子身 上。他关心着女儿的成长和婚事,体贴入微。他把名贵的围幔毫不吝惜地剪 开给女儿做围腰,可又觉得不够好看,便亲自动手苦心设计图案,专门请人 编织,“用来表达对女儿温暖的父爱之情”。
在川端康成的其他作品中,也曾表现过亲情,但很少能与此篇媲美,《古 都》关于亲情的描写,展示出人生中最为美好的、神圣的部分,从而为作品 增添了深沉的力度。与 《母亲的初恋》(1940)中民子对养父的暖昧,《千 只鹤》中菊治子与父亲的情妇及其女儿间苟且的婚事,《山之音》(1949— 1954)中公公对儿媳变态的爱恋,恰恰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热爱劳动、热爱人生、热爱自然、追求美好,这是《古都》中主要人物 的共同性格特征。两姐妹是书中的主要人物,在川端所刻画女性中,可算是 两个完美健全的形象。她们可以说是川端心目中真善美的化身。她们容貌端 丽、心地善良、虽然天真烂漫不及“伊豆的舞女”,却也是川端作品里令人 喜爱的纯洁少女。
千重子虽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长大,但她从不以小姐自娇,具有“爱干 活儿”的“天然秉性”。她虽然也有烦恼,但对生活却充满无限的憧憬和信 心。在苗子、龙助的启发下,她开始由只做家务活到帮助父亲管理店铺了。
苗子从小孤苦零丁,但她凭着一双勤劳的手自食其力,顽强地生活着。 当千重子问她是不是厌人、厌世时,她的回答是:“我最喜欢人”;“什么 厌世?我最讨厌了。我每天高兴、愉快地劳动……”对苗子劳动场面的描写, 可谓作者的传神之笔。
勤劳是苗子身上最重要的美德,她外表虽说比千重子健壮、结实,一双 手又粗又大,但她的内心却依然是一颗多情的少女之心,在举手投足之间, 依然可以看见二十岁美好年龄的倩影。
在与秀男见面时,苗子的质朴、羞涩都活脱脱地呈现出来,她答话的巧 妙与得体,神态的大方与羞怯,都有一种动人的魅力。在秀男给苗子送腰带 时,这种动人之处表现得格外淋漓尽致。
苗子顺便又用微颤的手理一理头发,不知怎的,一头黑发竟散 了开来,披到肩上。
苗子红着脸,挽起头发,拢了上去,发卡咬在嘴里,一一别好, 有的发卡掉在地上,不够用了。
秀男看着她的丰姿和举止,觉得有说不出的娟秀俊美。
作家始终让人物性格按照客观生活所赋予的客观逻辑发展。即所谓事情 的的发展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心地善良的苗子对自己的社 会地位有着清醒的认识,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体验深刻。苗子与千重子骨 肉重逢,姐妹团圆,永不分离大有希望。但当千重子邀请苗子去家里作客时, 苗子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不能去。”当千重子征得父母同意,让苗子与 自己共同生活时,苗子的回答是那样有自知之明:“小姐,现在你我之间的 生活方式不同,教养也不一样,我也过不惯大城市生活,我只要上你家里一 次,只要一次也就行了。”人们虽然对姐妹又一次分离表示遗憾,但这正是 本来的生活,在淡淡的哀愁中,读者可以体味到生活的真实。
苗子性格的真实可信,增加了这一人物的自身魅力。苗子,仿佛是北山 杉的精英,挺拔、秀丽,生机勃勃,温柔淳厚。她的身上有着日本妇女传统 的美德。她不再是梦境中的仙女,也不再是唯美的影子,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就此而言,苗子的思想境界比起《雪国》中的驹子来,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尽管驹子对爱情的执着,对生活的不断进取令人佩服,但她对好色之徒岛村 的追求,是建筑在丧失理智的基础上,是在极不现实的根基之上的。因而, 驹子在爱情上的“徒劳”与悲剧,她的严重的性格分裂,使人物失去了深一 层的内涵与光彩。
千得子与苗子如同两幅风格迥异的画卷。姐姐千重子更有一层象征意 味,以体现古都的优美、风华。她善于感受,秉有少女细腻的心理:春花秋 虫,使她联想到大自然的永恒,生命的无限;高耸的北山杉,使她领悟到为 人应有的正直之道。
在千重子和苗子之外,还有一个重要人物虽然出场不多,却始终吸引着 读者的心,这个人就是技艺高超的织工——秀男。他是两姐妹之间的线索人 物。
在书中,秀男虽然先后爱上了姐妹二人,但他绝不是朝三暮四的轻薄子 弟,他爱千重子,因为她美丽、善良,没有贵族小姐颐指气使的架子,为了 给心爱的千重子织出一条满意的腰带,他呕心沥血,不辞劳苦。但门第的悬 殊,父亲的反复告诫,使他深知这种恋情是不会有最终结局的。他转而移情 于苗子,也不是因为失恋后感情无所寄托的荒唐之情,而是真正为苗子的勤 劳、朴实所打动,他的爱情因而也显得格外珍贵。
秀男的性格可以说是多面的。初看上去,他楞头楞脑,鲁莽执拗,甚至 不通情理。当着客人的面,他一副“简慢”态度,使父亲下不来台;面对太 吉朗苦心构思的图案,他毫不留情,直抒己见,品头论足。但随着情节的展 开,读者逐渐深入到了他的内心世界,逐渐看到了他性格的其他侧面。他的 情感丰富细致,含而不露;思想敏捷深刻,待人热心真诚。虽然着墨不多, 但经作家深具匠心的多方点染,一个富于立体感的形象便活现于纸面上了。
在《古都》中,出场人物不算很多,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言谈笑貌,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喜悦和悲哀,正是这些各
具特色的人物,构成了一幅饶有趣味的群像。把下层劳动人民作为作品的主 人公,作为主要描写、讴歌的对象,是《古都》的一大特色。
天真开朗的真一,有着一颗孩子般的纯洁之心,读者眼前总浮现出他扮 小姑娘时的调皮模样。
热情大胆的龙助,率直的语言,为了得到千重子的爱情而宁肯放弃万贯 家财的继承权,他的豪爽与真一的细腻互相辉映,相得益彰。
阿繁,作为千重子的养母,给人留下的印象始终是贤惠勤恳,堪称世间 慈母的典范。
太吉朗,虽然时时流露出厌世之情,但因女儿的爱而“感到了生活的意 义”,也不能不让人感动。
甚至连书中出场不多的千砂子、艺妓,也写得活灵活现,饶有趣味。
正是这些对生活充满信心的劳动者,为《古都》带来了难得的勃勃生机。 这种生机,是 《千鹤》、《乡之音》、《睡美人》中的上层有闲阶级主人公 绝对不可能有的。也许正因如此,《古都》比其它作品更有可能显示出作家 对劳动人民较为亲近的一面。
川端康成对少女身体美的描写,可谓是“轻车熟路”了。从对《千鹤》 中太田夫人和《古都》中苗子的描写,我们可以领略到《古都》中少女的可 爱。
夫人的眼睛始终盯着菊治,仿佛这样才能支撑着不倒下去。菊 治也觉得,倘如躲开这视线,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
眼窝凹陷,眼圈发黑,眼角边起了鱼尾纹,成了双眼皮,带着 点病态。奇怪的是那种眼神如怨如诉、泪光点点、真有说不尽的温 柔。
夫人的语气很亲切。
她整个体态都显得温柔可人。
倘如没有这份柔情,她那憔悴困顿的妇人样子,菊治不会去正眼瞧一眼的。
这是 《千鹤》中的太田夫人。
“千重子说着,眼前倏然现出姑娘的眼睛,在她那勤劳健美的身上,那 一对漆黑、深邃的眼睛,显得沉郁而忧愁。”
这是 《古都》中的苗子。
象苗子这样的带着工地的热气、带着层层手茧,红润、壮实的劳动者的 美,在川端康成作品中是很少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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