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3
收藏
分享
郭进拴|六十岁说【一百五十九】
我们随意交谈起来。我们问他最近还在考虑什么问题,他说,最近收到一个国际会议的邀请,领导让他自己考虑去不去的问题。接着,他告诉我们,不久前他收到国际数学联合会主席先生的一封邀请函,邀请他去芬兰参加国际数学家学术会议,并作45分钟的学术报告。他说,据主席先生在信中介绍,出席本次会议的有世界各国的学者三千多人,但确定作学术报告者仅十来名,其中,亚洲只两名,一个是日本的学者,一个便是中国的陈景润。
经过认真考虑和调查研究之后,陈景润很快写了一封回信。信里大致有如下三点内容:第一、感谢国际数学会主席先生的盛情邀请;第二、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省,而目前台湾占据着数学会的席位,因此,我不能参加;第三、如果驱逐了台湾代表,我可以考虑出席。
回答是何等富有原则而圆满!
简直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他绝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傻”,那样“痴”,而是一个很有政治头脑的科学家。他还向我们述说了一些他在“文革”中被残酷批斗的惨状,以及他如何施计躲避参加斗争他的老师华罗庚教授的情景。
听到这些令人感动的故事后,我和徐迟同志增进了对他的了解,消除了某些误解。当然他也的确有些怪癖,但多半属于性格所致。徐迟动情地悄声对我说:“周明,他多可爱,我爱上他了!就写他了。”
为了写好这篇报告文学,徐迟就住在中关村,白天黑夜都排满了采访日程。采访中,有讲陈景润好的,也有对陈景润有看法的,正反两方面意见他都认真地倾听。他说:“这样才能做到客观地全面地判断一件事物、一个人。”这期间,他花了很多工夫硬“啃”了陈景润的学术论文。
在数学研究所,徐迟去了陈景润经常出入的图书馆,去了他的办公室,跟他一起进食堂,一块儿聊天,还去看了“文革”中陈景润被毒打而滚下楼的那个楼梯。很快,他和陈景润成了知心的朋友。但是唯独没有看到过一个重要的地方——陈景润解析“哥德巴赫猜想”的那间6平方米的房间。如果不看看这间小屋,势必缺少对他攻关的环境氛围的直接感受,那该多遗憾!为此,我们一再向李尚杰同志表达这个小小的愿望。老李说:“小陈可是从来不让人进他那间小屋的!他每次进了门就赶紧锁起来,使得那间小屋很神秘。我倒是进去过,如果你们要进去,只能另想办法,要不,咱们搞点‘阴谋诡计’试试看。”
经策划,这天,我和徐迟、李尚杰三人一同上楼,临近陈景润房间时,老李去敲门,先进屋。我和徐迟过了十分钟后也去敲门,表示找李书记有急事,然后争取挤进屋去。
当我敲响门,陈景润还未反应过来,李尚杰抢先给我们开了门,来了个措手不及。我和徐迟迅速跨进了屋,他也只好不好意思地说:“请坐,请坐。”其实,哪里能坐呀!我环顾四周;室内一张单人床,一张简陋的办公桌和一把椅子。墙角放了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一个装的是他要换洗的衣服,另一个全是计算题手稿和废纸。办公桌上除了中间常用的一小片地方,其余桌面上落满了灰尘。他有时不用桌子,习惯将床板的一角褥子撩起,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思考和演算。真可谓“艰苦奋斗”啊!
徐迟经过深入采访,经过一番梳理、思索和提炼,反复斟酌,几番修改,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终于完成。
《人民文学》以醒目的标题,刊发在1978年1月号头条位置。当时,中央关于彻底否定“文化大革命”的决议尚未做出,而人们积压已久的愤懑被徐迟痛快地说了出来。一时间《哥德巴赫猜想》飞扬神州大地,几乎家喻户晓。陈景润,也因此名声大噪。
此后,诗人徐迟和报告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一发而不可收,陆续写作并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一系列反映四个现代化、描写科学家的优秀报告文学。他漫游在科学的王国里,继《地质之光》《哥德巴赫猜想》《在湍急的漩涡中》《生命之树常绿》等之后,于1978年3月全国科学大会期间,他又开始涉足于高能物理,直到生命止息。
在晚年倾力而为的长篇自传小说《江南小镇》中,徐迟对自己的家庭有如下叙述:“我家本也是书香门第。我是出生在一个近代概念的教育实业家的家庭里。原先我们还比较殷实富足的。我的曾祖父徐延祺曾在紫禁城内太和殿旁的军机处行走,在总理衙门担任过相当于内阁中书之职,专司向皇帝条陈有关外交政策奏章,可是绵延到我这一代,自我出生,并且直接因为我的出生,使得我家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巨大灾变,以至于倾家荡产,从此便一无所有了。 ”
在这段文字背后,是一个非常传奇的故事。(责任编辑:王翔)
声明:文章所有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本网站所有。凡经本网协议授权的媒体、网站,在使用时必须注明“稿件来源:本网站”。
微信公众号
文学联盟
(微信扫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