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妙善大师正和那白象说话,不料那时毛人已发现她脱逃了,跟踪寻来,后面喧声大作。妙善大师听得,道声:“不好!白象呀,那边夜叉又追来了,如何是好?你真的有心相救时,便请早些领我出险。”
那白象闻言,便毫不迟疑地伸过三尺来长的大鼻,“嗖”地就是一卷,把妙善大师拦腰卷住,轻轻一提,提在空中,发开四足,一直向前飞跑而去,其速无比,真如腾云驾雾一般,不消片刻已出了九峰山口。又走了三、五里,不见毛人追来,方才停下步子,轻轻地将妙善大师放下。
大师微微地喘过一口气,弹了弹衣上尘土,抚摩着象额道:“白象呀,今番多亏了你,才救得贫尼一命,如今贫尼可以自投背孜街,访问失散的两个同伴了。你可回山好好休养,多积几柱功德,待我朝山证果之后,定来度你,决不食言就是了。”
不料那白象闻言,非但不走,索性伏在地上,动也不动。妙善暗想,这象儿不肯回山,难道想跟我朝尧山去吗?便又问道:“白象呀,你既不愿回转九峰山,想是要随我往朝尧山,你如有此意思的话,就把头点三点。”
果然那白象将头点了三点,接着把鼻子向自己背上指点着,好似叫大师乘坐的一般,妙善大师十分喜悦道:“善哉,善哉!看不出你倒是与佛法有缘的,但是做我坐骑,得累你负重跋涉千里了!”
说罢便爬上象背,跌坐其上,白象就站起身来,缓缓地向背孜街而去。
大师正想到了那边,再访问保姆和永莲的踪迹。她对于两个同伴,虽然散失,可是并不疑心她们被毛人所害。因为她想二人如其也被毛人擒去,在山中时一定会得看见,如今山中既没有看见,一定逃往背孜街。故她打定主意到街中去探访,不料刚到街口,永莲已迎将上来了。
当下孙德等闻了妙善大师一番说话,齐声说道:“这是佛法无边,才有如此巧事,那白象一定是佛祖差遣的,自属无疑。只不知大师又何来那许多麻草鞋?”
永莲接口道:“若要问起这麻草鞋的来历,哼,苦哩,苦哩!”于是又将往日宫中之事,仔细诉说了一番。
孙德肃然起敬道:“不料这位大师,乃是父城国的公主,生在帝王之家,却不被荣华富贵萦了心,一念诚心地修行,吃尽痛苦,不稍变志,这真是古今难得,日后证果佛门,是一定无疑的了!可是那些麻草鞋既然被毛人夺去,此往尧山又有百里之遥,一路上没得穿换,那是不行的。三位倒不如在此小住两日,待我命人多做几双僧鞋相送,免得赤足而行。”
妙善大师合掌为礼道:“多谢大官人盛意,小尼只是心领,不敢拜赐,大官人不必多劳。”
孙德道:“这却奇了,出家人本来受十方供养的,几双僧鞋算得什么?又如何不肯受领呢?”
妙善大师答道:“大官人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出家人受十方供养是不错的,但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佛法有因缘,不敢过求。前次在宫中罚织草鞋,是种的因,今番因草鞋得以脱身,逃出虎穴龙潭,就是收的果。因果相抵,草鞋对于小尼的缘法,已经尽了,切不可再在此时另行种因的了。况且草鞋对于小尼有救命之功,也万无再穿之理。譬如一位救命恩人,我们就该感激敬重,视他如父母神佛一般,那才是个正理;若是不感激敬重有恩之人,反去糟蹋凌辱他,天下有此等的道理吗?草鞋虽比不得人,但其理是一样的。故小尼自此以后,宁愿赤足行程,也决不再穿鞋子了。况且有这驯顺的白象路上代步,就是赤足,也不至于有什么痛苦,所以请大官人不必费心了。”
孙德听了此话,更是敬佩,也不相强,当下便命开设斋饭与三人果腹,制鞋之事也就搁过不提。三人就在孙德家中,歇宿一宵,次日用过早斋,问明前路,道谢作别。
孙德领了一班百姓,相送出街。妙善大师合十告辞,上了象背,保姆、永莲分侍左右,别了众百姓,一路向西而来。自晨至午,走了三十多里,一片黄沙漫漫的荒漠,非但不见人烟,连水草也无处可见,远远望去,茫无边际。
永莲道:“前路茫茫,望去何止百里,只不见有什么可以栖身之处。我们从此刻起,走到日暮,至多不过再走五十里路,今夜如何歇宿呢?”
妙善大师道:“你且不必预作忧虑,有了前程自顾走,走得一步是一步,就算到日暮时再没个栖身之处,即在此荒漠中权歇一宿,也无不可。此刻纵然预先忧虑,也是没用,总不见得因了我们的忧虑,前途会幻化出栖身之所来的。”
永莲听了,不便再说什么,三个人一头象,寂静无声地向前走。
一路无话,直到日落西山时分,还没有山林村落。妙善大师坐在象背上,运用慧眼向前看去,只见数里之外,似有人畜往来,明知是一班放牧的山民,便道:“好了,好了!你等且看,前边不是有一队游牧吗?我等脚下加紧一点,赶到那边就可以有个安歇的地方了。”
保姆、永莲二人起初因距离太远,看不出什么。又走了一程,才有些隐约,后来越走越近,那边人畜篷帐,才历历在目。三人很是喜悦!待到近处,天色已昏昏入暮了。
妙善大师跳下象背,抢上几步,向一个酋长模样的人合十为礼,说明来意。可巧那班人却是父城国所属西境部落的蒙古族,他们向来居无定所,以游牧为主,听了妙善大师的话,知是上国修行之人,自是肃然起敬,将三人邀入帐中,席地而坐,那头白象就伏在帐外守护。
那班蒙古族人对于三人,倒是十分恭敬,略事寒暄之后,就有人献一瓶清水,一大盘牛肉来给三人充饥。在他们是一片好意,无奈三人连小荤腥都不吃,何况这牛羊大荤呢?
妙善大师看见了,连称“罪过!”向那人谢道:“贫尼自有生以来,即不吃荤腥,持了长斋。就是她们二人,自从皈依佛祖之后,也不吃荤,这些肉类,快请收过,留着自用,贫尼只要一杯清水就够了!”
那酋长道:“你们赶一天的路,想必是饿了,此间除了肉类之外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充饥,那便如何是好啊?”
永莲道:“这倒无妨,今早我们在背孜街启程的时候,承孙大官人施给一袋馍馍,大可供几顿果腹哩!”
妙善大师道:“是几时给你的?怎么我都不知道?”
永莲道:“在出街以前,我恐怕大师知道了,又要推却不受,故悄悄地收了,以备不时之需。不料今天就用着它了。”
妙善大师道:“你怎不早说?使我也好向孙大官人致谢。”
永莲道:“我已替大师重言谢过了。”一边说,一边从袋中取出几个馍馍来,大家分吃,又喝了些水润喉。其时帐中昏黑,又没有灯火,只有那蒙着沙的沉沉月色,从罅隙中透入,有些微的光明。三人坐禅入定,游牧的一班人也横七竖八地沉沉睡去,不在话下。
直到来朝,大家分道扬镳,各奔前程。那蒙古人的行踪,我且不去管,这边妙善大师等三人,一路往西而来,晓行夜宿,一连两日,倒也平安无事。
那一天走到一个所在,只见一座高山阻路,离山数里之处,有座村落,也有百十来家住户。其时天色已经薄暮,三人便投村落而来,不料中间却又发生了阻力。正是:
此去尧山路,风波尚未完。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郭进拴)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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