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永莲入魔愈深,忽见金甲天神,手执八棱金爪锤,闯进石洞,照定她顶门就打。她这一吓,真是非同小可,故“哎啊”一声惨叫,妙善大师等二人竟被她叫出定来,看她失张失致的情形,便喊道:“永莲!怎么回事,你咋怪叫起来了?”
永莲到此才如大梦初醒,仔细看时,三个人好端端地坐在石洞之中,哪里有什么水火,更何来什么天神?才悟一切都是幻像,便将顷间之事,向二人说明。
妙善大师道:“永莲啊,你如何又走了这遭魔来?这怕是日间受了蟒蛇的惊恐,故心神才收不拢来,以至如此。幸而有金甲天神将你惊醒,否则要多损几分功行呢!”
永莲连连称是。其时天色已经黎明,三人便收拾了一切,出了石洞,觅路上山,沿途摘些野果充饥。走到日中时候,忽远远望见有一头大白熊,迎面走来,似乎还没看见三人。
妙善大师便牵着二人,一同逃到树林中去,悄悄地道:“我们躲避得过最好,如躲不过时,大家倒卧地上,屏住气息,扮作死人模样,切不可呼吸动弹,或者可以避过此难。”
那白熊走到林子相近的地方,闻得人气,就四下里找寻。她三人看见,早已倒卧在地上,屏气扮死。那白熊一路寻到林中,一见三个,便立住不动,注视了半晌,见她们无声无息,一动不动,真的当成了死人,便“哼哼”地叫了几声,表示它的失望,然后踱将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妙善睁眼看白熊去得远了,才招呼二人起来。
原来白熊一物,最忌的便是死人,一见了死尸,它再也不肯走近。妙善大师知道它这种脾气,故用此法来解厄。
当下三人走出了树林,依路上行,又走了五、七里,三人走得口干舌燥,疲倦已极,恰好有一条山溪流过。
妙善大师道:“且坐着歇息一会,待舀些水吃了再走。”
于是大家倚石而坐,永莲便取了钵盂,到涧中去舀了半钵盂清水,先递给妙善大师喝了几口,余下的和保姆分喝了,也席地坐下,拾着小石块向溪中抛掷着,看那水花飞溅来取乐。
妙善大师看了,含笑说道:“永莲呀,石击水飞,这其中也含有禅机啊!你可参得透吗?”
永莲道:“敢请大师先说。”
妙善大师说:“水本是静的,被你石子一激,便变成为动,飞溅起来,一动一静,这里边便是造化之机。”
永莲道:“不对,不对!水原是动的。你不看,就不是我用石子去击,也兀自昼夜不停地流着吗?石头才是静的。要不是我去抛掷,它决不会自己飞跃到溪水中去哩!”
妙善大师频频点头,连称:“善哉,善哉!”
正在此时,忽平空飞来一块石子,“扑”地打在永莲额角上。她很奇怪地说道:“静的也动了,动的谅来终会静的啊!”
妙善大师道:“这才又观透一层哩!”
她们正在谈论禅理,忽然对面“吱、吱、吱”地跳出一群猕猴来。永莲才悟出刚才一块石子,是猴子打过来的。
那群猴因见永莲抛石击水,它们就抛石来击人。你想,这边三个人,如何经得起三、五十个猴子的抛击?
永莲、保姆二人站起身来,欲待奔逃,妙善大师道:“莫跑,莫跑!我等一跑,猴子就追上来了,它们脚步敏捷,我们终是跑不了,那时反要被它们所困,不易对付。我想猴子这种东西,生性最灵,更喜欢学人的动作。我等三人不妨一字儿排着,向前边进行,走三步拜一拜。猴子如其学我等的行动,虽在后面跟上来,也不怕它们再来伤害我们了。”
当下大家依言,果然排成一字儿,三步一拜地向前走。那群猴子见她们如此,以为好耍,果真学起她们的样子来,也一路走着拜着,再不用石子抛掷三人了。
这三步一拜的朝山,实是妙善大师权宜避猴之计,后来信佛的人,就传为定规,无论朝什么山,都由山麓三步一拜地直拜到山顶,源流就是此时起始的。
她们三人在前拜着走着,猴子也一路上跟定,如此走了很远的一程。
忽然天空之中一阵“啪啪”之声,掮出了一阵好大的风来。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大鹏,在空中盘旋飞舞,此鸟比了寻常的要大上几倍,真是翼可蔽日,足乱浮云,两翅飞动,就搧出了一阵狂风。
猴子这种东西,好似顽皮孩子一般,天不怕地不怕,却只怕鹰鹞之类。因为它由上而下,不易防躲,爪牙又异常锋利,难于抵敌。它们擒住了猴子,飞在空中,不消几啄,就得毙命。猴子若用力抗拒时,它便两爪一松,从高空将猴子摔下掼死,然后飞下啄它脑子吃。因此,猴子见了鹰鹞之类,就如老鼠见了狸猫一般地害怕!何况今天所遇见的是大鹏呢?
猴子的生性极为灵敏,在它们一听见空中刷翅的声响,就知道对头来了,哪里还敢学三人的跪拜?一阵“吱、吱,吱”地乱叫,纷纷四散地向丛林深草中,乱奔乱窜,藏躲得无影无踪,一个也找不到了。
妙善大师等三人见猴子已经逃开去,便不再拜,一路缓缓地上山。走到昏黑之时,又找了一个石洞藏身,好得这尧山一路悬崖峭壁之间,大小不等的石洞很多,故得随处安身。这一晚上大家坐禅入定,各自安然无事。
次日清晨,重又上路,一连走了足足两天,才算走到半山。一过山腰,景物却大大的不同了。在山麓一路地上来,虽觉得山中的气候,比了平地寒冷,但还不至于手僵足冻。此刻过了山腰,却一步冷似一步。山顶上的雪被风刮得飞下来时,扑到脸上好像刀割针扎的一般;地上有水沾濡之处,东一块西一块地结成了坚冰,又冷又滑,行走十分不易。一路上除了耐寒的松柏之外,找不出寻常的树木,欲寻些果子来充饥,也兀自无从寻得。
永莲看了这番情形,暗暗叫苦,腹中又饥,身上又冷,如此一路地冷下去,岂不把浑身的血都冻得凝结起来,那便如何是好?就连保姆见了这种情形,也觉得有些皱眉蹙额,独有妙善大师一本诚心地只顾走,有如木石一般,纵然赤着脚,也毫无所苦。
走了大半天,才看见两棵栗子树,上边长着不少毛团。永莲便去敲了几个下来,用石块砸开了大家分食,居然吃饱了肚子。说也奇怪,肚子一吃饱,身上的寒冷就觉减了不少,精神也振奋得多了。于是,三人又走了一程,天色昏黑,又觅了个石洞歇夜。
这一晚上,寒气袭人,永莲实在熬不得,不住地喊冷。保姆也说道:“真是寒风刺骨,令人难耐,最好弄些树枝,敲个火燃烧起来,大家烤烤才好哩!”
妙善大师道:“你俩别乱嚷,深夜山中何从得火?就算敲石燃得火,火光照处,难免不惊动山中的野兽,它们如果望火而来,岂不是又自惹灾祸?故千万也使不得。并且我们欲求成道,必须精诚专一。神魂完聚,身体上越受到痛苦,神魂也就越发坚强,多受一番痛苦,即多增一分坚强的力量。待受过千劫百难之后,神魂即万分地坚强完聚,永远不会分散,那才可以成道。成道之后,抛撇了身体,这神魂即另成一个我,大千世界,环行无碍,具大神通,无所不可。我等三人,既想得成正果,一切寒冷饥饿之苦,原是应当受的。若连这些儿苦寒也受不了,哪里还有证果的希望呢?我等已经历过了不少辛苦,如造塔般,只欠一个顶了,你难道肯前功尽弃吗?”
这一席话,说得二人心中恍然大悟!正是:
九仞功成后,肯因一篑捐。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郭进拴)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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