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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进拴|耐品耐读的鲁迅散文

作者:郭进拴     来源:会员中心     时间:2023-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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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曾用名周樟寿,后改名周树人,字豫山,后改豫才,曾留学日本仙台医科专门学校(肄业)。“鲁迅”是他1918年发表《狂人日记》时所用的笔名,也是他影响最为广泛的笔名,浙江绍兴人。著名文学家、思想家、民主战士,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参与者,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毛泽东曾评价:“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鲁迅一生在文学创作、文学批评、思想研究、文学史研究、翻译、美术理论引进、基础科学介绍和古籍校勘与研究等多个领域具有重大贡献。他对于五四运动以后的中国社会思想文化发展具有重大影响,蜚声世界文坛,尤其在韩国、日本思想文化领域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和影响,被誉为“二十世纪东亚文化地图上占最大领土的作家”。鲁迅作品题材广泛,形式多样灵活,风格鲜明独特,语言幽默。在他55年的人生中,创作的作品,体裁涉及小说、杂文、散文、诗歌等。有《鲁迅全集》二十卷1000余万字传世。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其多篇作品被选入中小学语文教材,对新中国的语言和文学有着深远的影响。

       鲁迅的作品主要以小说、杂文为主,代表作有:小说集《呐喊》《彷徨》《故事新编》等 ;散文集《朝花夕拾》;散文诗集《野草》;杂文集《坟》《热风》《华盖集》《华盖集续编》《南腔北调集》《三闲集》《二心集》《而已集》《且介亭杂文》等。他的作品有数十篇被选入中、小学语文课本,并有多部小说被先后改编成电影。其作品对于五四运动以后的中国文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鲁迅散文也有着重要的地位,主要作品结集为《朝花夕拾》和《野草》。前者以追忆儿时往事为主,平易晓畅,风趣生动。代表作有《朝花夕拾》;散文诗集《野草》《坟》《热风》《华盖集》《华盖集续编》《南腔北调集》《三闲集》《二心集》《而已集》《且介亭杂文》等。
       《野草》则以尼采式的散文诗形式,表达对社会、人生的批判反思,反映了作者当时虚无主义的悲观心境。语言色彩艳丽而冷峻峭拔,意象独特而富有暗示性,意境晦暗幽深。对日后中国白话散文诗的发展有着一定影响。鲁迅所创作的散文不多但却可说篇篇精品,这些篇章收录于《朝花夕拾》和《野草》。
       《朝花夕拾》是鲁迅对于童年、青少年时期的回顾,是对作者青少年时期生活断片的回忆,包含少年时代的绍兴印象、南京求学、留学日本、回国后在绍兴任教等基本的成长经历,尤以记述故乡生活者为最多。相比他的杂文这些文章多了明朗、纯真、亲切的情味。《朝花夕拾》侧重于世态人情的描画,既侧重于生机盎然的自然情境(如《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与满含生趣的少年行动(如《社戏》)的真切忆述,又侧重于带着宽厚的亲情刻画活生生的人物、比如藤野先生、范爱农、“三味书屋”的寿镜吾先生。作者没有生硬地用道德家的视角写他们,而是以情感带动团忆的笔。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是长妈妈。

       在《阿长与<山海经>》等作品中,鲁迅尽量以客观的述说,不随意加以褒贬,在朴实的文字和故事中使读者深深地为长妈妈的善良、单纯、热诚、美丽的心灵所感动。相形之下,在《朝花夕拾》中、对旧日生活中枯燥、荒谬、愚妄的世相的不满,则显得并不突出。旧日的美与爱.既可看作是鲁迅思想苦闷时的精神避难所,也可视为他“为现在抗争”的疲累身心的憩园。《朝花夕拾》十篇散文勾勒了从清末到辛亥革命时期的若干社会生活风貌,是一幅幅世态图和风俗画。虽然是回忆性散文,但是有现实的斗争性和深邃的思想性,蕴含着作者对历史的深刻思考和对现实的执着态度。它的思想内容集中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⑴具有强烈的反封建思想,具有对封建教育、封建道德、封建顽固派的批判意识。《二十四孝图》中揭露了封建孝道的虚伪、丑恶和残忍;《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和《五猖会》中鞭挞了封建的教育制度、教育内容、教育方法对儿童活泼可爱的天性的束缚、压制和摧残;《无常》一文中采用《聊斋志异》的讽刺笔法,揭露了人间没有公正的裁判,嘲讽了那些打着“公理”、“正义”旗号的“正人君子”;《父亲的病》中有力地痛斥了那些勒索钱财、草营人命的庸医;《琐记》中刻画了洋务学业内的“乌烟瘴气”;《藤野先生》则入木三分地勾勒出昏庸无耻、不学无术的清国留学生的丑态。

       ⑵表现对亲友和师长的崇敬、怀念之情。作者通过对青少年时期生活片断的回忆,记叙他所接触到的一些人物的感人事迹,塑造一批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如长妈妈、藤野先生、范爱农等,赞颂他们身上表现出的优秀品质,表现出对他们的深切怀念之情。《阿长与山海经》里的长妈妈,是个热情、纯朴、善良、给幼年的鲁迅以极大关爱的劳动妇女。作者真实地描述了长妈妈由于长期受封建思想的毒害,所以“我实在不大佩服她”。全文以“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的怀里永安她的魂灵。”表达作者对长妈妈的深切怀念。

       《藤野先生》中的藤野严九郎是个生活随便、不拘小节的人,但是治学严谨,对留学日本的作者没有民族偏见,给予真诚的帮助和指导,使作者终身难以忘怀。作品介绍了藤野先生为作者修改讲义的详细过程。正是这位人格高尚的日本老师鼓励着鲁迅与资产阶级文人进行着顽强的战斗,使他成为思想文化战线上一位伟大的旗手。《范爱农》中的范爱农是个性格倔强、落落寡欢、富有正义感的爱国知识分子。鲁迅与范爱农是在日本留学期间相识的,并且有过激烈争吵。原因是革命党人徐锡麟、秋瑾被反动政府杀害,浙江籍留日学生召开同乡会,就是否给北京政府发电,痛斥满清政府的无人道发生了分歧。鲁迅主张发电声讨,范爱农则主张不必发电,理由是“杀的杀掉了,死的死掉了,还发什么屁电报呢”。正是这争吵,说明范爱农生性倔强,对腐败无能的满清政府完全丧失了信任。辛亥革命使范爱农变的兴奋和勤快,说明他是个具有强烈反清思想的爱国知识分子,最后这样倔强的知识分子被逼上绝路,作品深刻地揭示了辛亥革命失败所造成的这一悲剧。文章最后以“现在不知他惟一的女儿景况如何?倘在上学,中学已该毕业了罢”,表现作者对亡友的深深怀念。



       ⑶批判封建思想、封建制度对青少年的毒害思想。这些散文以“我”为线索,通过作者的亲身经历,看到封建社会、封建教育制度对青少年身心健康的摧残,使他们受到极大的伤害,表现作者强烈的反封建的战斗精神。作者无情地批判封建孝道的愚昧和残忍,揭露其虚伪性和欺骗性。在《二十四孝图》中,作者说:“其中最使我不解,甚至于发生反感的,是《老莱娱亲》和《郭巨埋儿》两件事,通过这两件事来说明愚昧的封建孝道只是骗人的把戏而已,绅士、将军者们不去实行,人们又何必要认真地去实行呢。在这里,作者把封建的孝道揭露批判得体无完肤。作者对束缚青少年成长的封建教育制度极度厌恶,控诉这种教育对儿童心灵的摧残。《五猖会》首先介绍了五猖会的盛况,接着描写作者要去看会时的兴奋和喜悦,正在作者兴高采烈地将要启程去看会时,父亲突然出现了,并严肃地让鲁迅“去拿你的书来”。接着写作者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最后父亲命令道:“给我读熟。背不出来,就不准去看会。”接着写作者背书时的痛苦和无奈,写母亲、阿长等人无法营救及等待他背熟时的焦虑。最后作者终于背将出来,大家脸上露出笑容,向河埠走去。但作者这时已是索然无味,没了兴致。这实际是对摧残少年儿童的封建教育制度的强烈控诉。全文以反问作结,实际上是作者对父亲这种行为的否定,也就是对束缚儿童成长的封建教育的否定。《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作者对封建教育的又一次批判。全文对百草园的欢乐和三味书屋的乏味进行了强烈的对比。在百草园中作者的天性得到充分的显露,享受了生活的无限乐趣。



       作者把百草园看成是自己的乐园,回味无穷。接下来介绍三味书屋,“是全城中称为最严厉的书塾”。在这里只能是习字和对课,读那些枯燥无味和似懂非懂的文章。如果违犯了规矩,还要领教罚跪和戒尺的滋味。学生不能向老师提问课堂以外的问题。由于课堂的无聊,学生们毫无学习兴趣,所以乘老师读书兴致正浓之时,便开始各自的游戏。这实际上是对于封建教育的一种自发的抵制和反抗。通过这些描写,说明童年的鲁迅对这种束缚人的封建教育是非常厌烦的。《琐记》对自己南京求学一段生活作了总结,在这里批判了当时的教育是学非所用,爬上二十丈的桅杆不可以当个好水兵,钻进二十丈的地道也不能做个好矿工。这说明当时的教育和实践相脱节,作者对这样的教育非常不满,所以决定出国学习,继续深造。

       ⑷揭露思想文化战线上资产阶级文人的本质。鲁迅一生都用手中的笔做武器,和资产阶级文人进行毫不妥协的战斗,揭露他们的丑恶形象,也反映了他的韧性的战斗精神。《狗·猫·鼠》开篇便揭开斗争的序幕,资产阶级文人以“正人君子”的姿态攻击鲁迅的仇猫。鲁迅立即给予有力地回击,不但不否认自己的仇猫,而且说明了仇猫的理由是十分充足的。首先是猫的一副媚态就令人可憎,又以和狮虎同族而自居。其次是它的乱嚷嚷,这说明作者攻击猫,实在是因为要自卫。第三条理由就更加充分了,“它的性情就和别的猛兽不同,凡捕食雀、鼠,总不肯一口咬死,定要尽情玩弄…”作者在这里无情地揭露了猫在弱者面前阴毒凶残的本性。特别是当作者听说是猫吃了他的可爱的小隐鼠,于是开始对猫进行报仇。



       作者将猫当作思想文化战线上的资产阶级文人,作者与猫的战斗,也就是与资产阶级文人的论争。但作者后来又改变斗争的策略,“我已经改变态度…就长保着御侮保家的资格。”这不是作者的妥协,是找到对付这些资产阶级文人的好办法,不使他们的作恶得到善良人们的怜悯与同情。最后讥讽这些所谓的以“指导青年”而自居的“前辈”,如果不从革命青年身上找出些毛病,他们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这对那些口口声声标榜自己是“前辈”的资产阶级文人是极大的嘲讽。《琐记》中的衍太太是位专爱拨弄是非,教唆小孩子作恶,然后散步流言蜚语的两面派人物。衍太太经常这样教唆孩子们做坏事,并且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作者对衍太太这样的小人是十分憎恶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对于衍太太之流的流言家,作者已经找到斗争的办法,那就是揭穿流言,抓住流言家的证据,给予无情的反击。《无常》中的“活无常”是作者在乡间迎神赛会和戏剧舞台上所看到的鬼而人的形象。他虽是勾人魂魄的鬼,但他因活泼、诙谐、办事公允而且富有人情昧,受到广大群众的喜爱。作者在这是将受到“下等人”喜爱的“活无常”与所谓高人一等的“正人君子”,即现代评论派的资产阶级文人进行了对比,认为“活的‘正人君子’们只能骗鸟,若问愚民,他就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公正的裁判是在阴间!”。作者警告这些“正人君子”仇“自己做了一世人,又能怎样。作者爱憎分明,对与“下等人”关系密切的活无常,说了他的种种好处,虽说他勾人魂魄,“但想到生的苦趣,无常也不一定是恶客”。最后干脆告诫大家“要寻真实的朋友,倒还是他妥当”。



       ⑸作者以炽烈的感情和浓重的笔墨,揭示了一个时代的各个侧面。作者揭示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社会生活的各个侧面,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历史情景。《父亲的病》描写当时医学的落后,庸医横行乡里,不学无术,误人性命。这就把当时社会的迷信呈现的非常清楚。《狗·猫·鼠》介绍旧的婚俗,要问名、纳采、磕头作揖,繁琐至极。《范爱农》描写辛亥革命以后的一些情形,把辛亥革命换汤不换药的本质揭示了出来。《五猖会》《无常》描写了江南的迎神赛会和演旧戏的一些情形。既描写了江南水乡的自然风光又描写了当时社会生活中的民风民俗,生活气息很浓。《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琐记》《藤野先生》描写作者从儿童时期接受启蒙教育,到南京求学,去日本留学三个阶段的学习生活,使对旧中国的教育制度和教育事业的发展有了感性的认识。
       《朝花夕拾》通常被称之为“回忆散文”,本为散文文体,而又特别标示“回忆”二字,可能是因为鲁迅说过,《朝花夕拾》中的十篇散文“是从记忆中抄出来的”,写的是记忆中的往事。鲁迅在创作《朝花夕拾》时,在文体样式的选择上,或许是不经意的,但却是必然的,他所选择的是表现自己独特人格精神气质的文体。《朝花夕拾》不是经验性的记事,也不是纯想象性的描写,重在写感触,有了感触其中的两篇确实是事实上的杂感体,即《狗·猫·鼠》与《二十四孝图》。



       二是散文与杂感结合的文体。这种结合可能并不是文体创造的自觉,而是写作时作者的感触由内向外的自然延伸,以内在的情感体验为驱力,转向外在的文明批评。由于鲁迅行文每不忘社会,且很少沉入属于个人的内心世界,因而《朝花夕拾》随处可见感触内外交迭的描述与评论,其文体基本上是散文与杂感的结合,最典型的是《五猖会》、《无常》、《父亲的病》、《琐记》。

       三是纯散文。鲁迅在忆述昔日的生活经历时,较多地沉入个人的情感世界,而又较少出之以杂感式的议论,这就成为纯散文。当然所谓“纯”是相对而言的,对鲁迅来说,完全沉入个人情感世界是罕见的,像冰心《往事》那样纯粹表现个人的内心世界的文体是找不到的。因此《朝花夕拾》从总体而言,属于朱自清所说的那种“散文学”文体。但鲁迅也有沉入属于自己的情感世界的时候,于是产生了杂感因素很少的纯散文文体,典型的如《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和《藤野先生》。鲁迅是现代中国文学里的标志性的里程碑,他的白话文小说有如一颗巨石,沉沉地砸向当时国人麻木的心灵。鲁迅的散文亦是如此。他的散文不但在为白话文的传播上做出了贡献,更在于皆由此表达了对黑暗社会的控诉,对“好的故事”的向往和追求,从而在黑暗的长空里划出一道黎明。因此,鲁迅的散文亦是不下于其小说的于中国文学的重要存在。



       与《朝花夕拾》“闲话”风格截然不同的散文诗集《野草》则呈现了另一种“鲁迅风”。在《野草》里,鲁迅的笔下,涌出了梦的朦胧、沉重和诡异,鬼魂的阴森与神秘;神幻的场景,荒诞的情节;不可确定的模糊意念,难以理解的反常感觉;瑰丽、冷艳的色彩,奇突的想象,浓郁的诗情……这些“奇峻的变异”一大原因是语言的特殊——来自于日常生活用语的变异,集华丽与艰涩于一身。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野草》的变异的文体:明显的表现了散文的诗化、小说化(《颓败线的颤动》)、戏剧化(《过客》)。《野草》总的艺术特征是内敛的抒情倾向,它所表露的是灵魂的‘真”与“深”,是对于“人”自身存在困境的自觉体验与突围。鲁迅在这里借鉴吸收并成功地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但比同时期李金发的硬性移植显然更加自主自如。因而也取得了艺术表现手法探索上的极大成功。《野草》以表现主题的不确定性,几乎包含了鲁迅情绪、性格甚至整个内心世界的各个侧面,它更是启蒙时期的文化批判者鲁迅向启蒙时期后的战斗者转折过渡阶段的心灵史。《野草》是鲁迅唯一的一本散文诗集,出版于1927年。此书文章多是鲁迅针对不同的情由所抒发的感慨,其展示的生命哲学皆源于个体的生命体验,正如李欧梵评价的那样,是“个人杂感的诗意的变体”。虽然它没有一个内在的严密系统,但是我们却可以对这些文章大体分类从而进行关联性阅读。



       鲁迅在写作《野草》时,正值翻译厨川白村的文艺论著《苦闷的象征》,他在译序中说道:“生命力受了压抑而生的苦闷懊恼乃是文艺的根柢,而其表现法乃是广义的象征主义”,这段话也恰好贴合了鲁迅当时的心境。在《野草》中,我们会发现大量荒诞怪异、玄妙奇美的象征意象,也正是这种讳莫如深的创作为《野草 》留下了极大的阐释空间,幽邃、神秘,布满了一种难于明晰却又时刻引人品味的艺术魅力。

       《野草》的写作正值鲁迅人生的低潮期,人生理想的破灭, 带来惨痛的打击。1906 年《新生》的流产,使他“感到未尝的无聊”, 并有“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的悲哀和寂寞。后来,“五四运动”曾给他带来了暂时的希望,他投身其中,并为《新青年》等报刊写稿,创作的小说和杂文获得了广泛的影响。可时间不长,“五四运动“的逐渐退潮逐渐熄灭掉了他蓬勃高涨的战斗激情。如他所说的“后来《新青年》的团体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我又经验了一回同一站阵中的伙伴还是会这么变化,而且落得一个‘作家’的头衔,依然在沙漠中走来走去 ”。同时,来自家庭内部的纷争,导致兄弟阋于墙,还有在女师大事件中被卷入学生政治运动中,与各学者展开的口舌论争等等,都让他身心疲惫。于是在《野草》中,鲁迅艰难地体味着苦涩的孤独,与周围的世界保持着一种审视的距离,在孤独中守望、守护、自省着自己的境遇。燃烧自己的死火,做娼妓的母亲,无物之阵中的战士,它们是他反观、解剖中的自己,它们两难的生存处境是他苦恼的体现。



       1926年12月16日,鲁迅写信给许广平,说:“我先前何尝不出于自愿,在生活的道路上,将血一滴一滴的滴过去,以饲别人,虽自觉渐渐瘦弱,也以为快活。而现在呢,人们笑我瘦弱了,连饮过我血的人,也来嘲笑我的瘦弱了。”这段沉痛的内心剖述,像极了《颓败线的颤动》中抒写的那种巨大的痛楚与失落。文中一份无私的爱换来的是痛彻心扉的背叛。关于这份爱在背叛中的境遇让鲁迅思索了许多。

       鲁迅用老妇人的悲剧来寓意一个战士的悲剧,老妇人内心有如此复杂的情感而无法表达的时候,她的愤怒和痛苦让她的颓败而松弛的身躯全面地颤动了。这是内在的情感难以抑制而产生的外在身躯的不由自主。这身躯的颤动点点如鱼鳞,每一鳞都起伏如沸水在烈火上,空中也即刻一同震颤,仿佛暴风雨中的荒海的波涛。如此强烈的身躯的颤动必需极大的心力作用。作者用外在身躯的变化来写内在思想和灵魂的纠结困厄,真是形象深刻,震颤人心。

       同样,我们可以联想到,与兄弟决裂的鲁迅,想必内心也是这般的凄楚,老妇人被遗弃后的痛苦感正与鲁迅被抛弃后内心世界无法忍受的失落感和徒劳感相契合。但鲁迅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他恨而不愿,爱而不能,弃而不舍。这种情感颇似老妇人无词的言语和由无词的言语而发出的洪流样。

       对亲人,对青年人,鲁迅是宽容的,他做不到决绝的“复仇”,于是他只有默默品尝着伤痛与孤独。同时,他也是决绝的。《复仇》与《复仇 其二》等篇章中抒写的复仇,那些对看客的讽刺,对旧制度与黑暗的扎刺,鲁迅从不心慈手软。他清醒的看到自己作为一个启蒙战士,在历史进程中不过是瞬间一影,天堂、地狱、黄金世界,都是他所不愿意去的,他的命运不是被黑暗吞并,便是在光明中消失。动乱中需要战士,但被利用后,人们便会对这些曾经奉献血泪的人孤立、歧视。鲁迅明知自己是一个悲剧的战士,但又无法从根本上摆脱自己这种悲剧的历史处境,即使成为一个像“枣树”一样的孤独战士,以一无所有的铁杆似的枝干,直刺着奇怪的、黑暗的、高而远的夜空,也从不停止对绝望的反抗。


       “绝望”之于人生既是一个物质性命题又是一个哲学性命题,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人们都在反对或反抗着绝望,从微观上说它是个人的,多与前途有关,从宏观上说,它可以是一个民族的,甚至是整个人类的。绝望的有关生命存在本身又关乎精神。马丁•路德•金曾在著名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中讲道, “从绝望中寻找失望”。绝望是大山,希望是石头,但是只要你能砍下一块希望的石头,你就有了希望。这句话在当下的中国,变成了“从绝望中寻找希望,人生终将辉煌”,带上了浓重的目标感,具有了强烈的励志性。大山之于人,是一个外在的物体,是人之前的阻挡,而鲁迅面对的却是“黑暗”,黑暗对人的笼罩性的压迫与压抑是比大山更难挣脱的,它无处不在,无从反击。而且鲁迅所面临的悖论式处境,又让他不得不进行一种永恒的反抗。鲁迅曾在给他的一位学生的信中谈到《过客》这篇作品时说:“《过客》的意思不过如来信所说那样,即是明知前路是坟而偏要走,就是反抗绝望,因为我以为绝望而反抗者难,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更悲壮”。

       对于兄弟之情,他不能决绝的复仇,而对于社会、制度、政府,他从未停止抨击的脚步。“我只得走。回到那里去,就没一处没有名目,没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我憎恶他们,我不回转去!”这是强烈的痛苦激发后的执著,而那个冥冥之中呼唤他前进,便是他自我意志的呼唤,即便是“脚早经走破了,有许多伤,流了许多血”,他依然不放弃自己的选择,坟不会使他惧怕,野蔷薇不会使他驻足,在这艰苦的求索中,他也曾彷徨过,失落过,但始终在斗争着的。《过客》一文,在鲁迅心中酝酿达十年之久,剧中肯定包含了他的个人生活的痛苦经验。“过客”正是鲁迅自身的写照,无论多痛苦,他都会战斗到底,误解、误会又算得了什么?



       鲁迅笔下的战士,矛盾痛苦、落魄孤独,却义无返顾,不失兀傲倔强。他不知道未来会通向何方,更不知道前方是否还有路,但强烈的自我意志要求着他,在没有路的情况下依旧走下去。《过客》中的过客是一个虚无的存在,他没有来源,他从虚无中来,终归于虚无中去。他所能做的唯有向前走,也许生活就是一个走的过程,一直走下去,好完成那走向死亡的行程。因此,“走”也就成为在“无意义”威胁下的唯一有意义的行动了。在老人看来过客的走是无意义的,前面是“坟”,而“坟”的后面是无所知道的存在,可能过客还没有来得及走过去就会倒下,在老人看来过客应该回去。在小女孩看来,过客也许应该继续走,因为前面是有着许多野百合,野蔷薇的地方。但对于小女孩来说,过客终究是一个怪异的存在,所以她也并没有理解到过客“走”的意义所在。事实上,连过客自己也不甚明白自己不断前行的理由,只是有一个声音在前面呼喊他前行,对于一种虚无的声音的存在的追求构成了过客继续走下去的理由。《过客》结尾处“过客向野地里踉跄地闯进去”,他最终朝着死亡走下去了,“走”是他存在的理由,是他抗争的武器,尽管是那样无力与苍白。

       鲁迅在写给许广平的信中写到“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常觉得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却偏要向这些作绝望的抗战,所以很多着偏激的声音。其实这或者是年龄和经历的关系,也许未必一定的确的,因为我终于不能证实: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 “反抗绝望”与“绝望的抗战”这是一个悖论的哲学存在。这个悖论的存在也正是解读《野草》的一把钥匙。在《野草》中,面对绝望,鲁迅有着有着寂寞与孤独的虚无之感,在深刻体会死与生的偶然性与不确定性的同时,鲁迅也有着对生存困境的深层的焦虑。反抗绝望与绝望的抗战,希望与失望,生与死,在这种种对立存在的两极悖论中显示了鲁迅不屈的灵魂。正如《过客》中的过客一样,在精神层面的绝望困境中,鲁迅在“走”,在行动中寻找存在的意义,这就是《野草》所体现的鲁迅的生命哲学。



       鲁迅对环境和自我存在价值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始终无法摆脱爱与恨的交织,独异而被疏离的惨痛,来自同伴、敌人明枪暗箭的不绝鞭扑,在孤独中鲁迅选择了坚持与守望,并以一种绝望的行动,反抗着永恒的“绝望”,孤独是智者的宿命,在虚无中寻找希望,在行动中寻找存在的意义更是智者必有的品格。《野草》主题思想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着重表现作者一贯的战斗精神的;一类是着重表现作者特定时期的内心矛盾的。就每一首散文诗具体而言,绝大多数都同时交织着这两种情绪,只是有主要和次要之分。

       ⑴反映战斗情绪的散文诗,主要分为三个积极的主题:

       一是歌颂顽强勇敢的战斗精神,作者通过不同性格的反抗、战斗者形象的描写和塑造,表现了对军阀混战时期社会的反抗斗争精神。如《秋夜》通过对小粉红花、枣树和小青虫形象的描写,热情歌颂了反抗黑暗、坚持斗争,追求光明的反抗战斗精神,特别是突出歌颂了枣树不畏强敌、不受益惑、顽强勇敢的战斗精神。同广阔无边、冷酷凶残的夜空相比,枣树虽然显得势单力薄、孤独无助,而且身负内伤和外伤,但是它毫无惧色,始终“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一意要制他的死命,不管他各式各样地映着许多蛊惑的眼睛’’。在枣树的攻击下,强大的夜空终于败北。《这样的战士》描写了一位目光敏锐、经验丰富、顽强坚决、永不休战的战士。这位战士能及时识破敌人的各种伪装和诡计,在任何情况下都坚决向敌人“举起了投枪",不打倒敌人决不罢休。其顽强坚决正与枣树的性格相同。在《死火》中塑造了在冰冷的世界里宁愿燃烧焚尽,也不愿坐以待毙的“死火"形象,表现了在斗争中求出路的精神。《腊叶》中的“枫叶”同“死火”具有同样的品格和精神,它乐意在寒霜中同深秋对立,而不愿被人封存保护,以免失去自己的固有本色。《颓败线的颤动》中的“垂老的女人”一生受尽了痛苦和屈辱,但她并不屈服,她挺起胸膛,昂起头,站起来奋然反抗这一无比黑暗、是非颠倒的罪恶世界。《一觉》中的知识青年,在残酷的现实斗争中,“灵魂被风沙打击得粗暴”了,他们觉醒了,用实际行动同军阀斗争,得到了作者的高度赞扬,宣言“我愿意在无形无色的鲜血淋漓的粗暴上接吻”。作者所描写赞扬的正是他自己一贯提倡的性格和精神,也正是他自己的精神面貌在作品中的反映。它说明作者即使处于极端矛盾和痛苦之中,仍以反抗、战斗为己任。



       二是揭露军阀的本质与罪行,作者着重揭露和批判了军阀势力的代表人物及其帮凶。这是作者通过散文诗的形式同军阀势力进行直接的斗争。《失掉的好地狱》描写了以暴君和刽子手面目出现的地狱统治者“人类",这实际是现实最高军阀统治者的化身。这一统治者新上台比以往的统治者更加凶恶残忍,他得势后便立即“添薪加火,磨砺刀山,使地狱全体改观”。这深刻地说明,统治阶级的政权更迭是换汤不换药的,人民群众只会落得更加悲惨的命运,因此对任何统治统治者都不能寄予丝毫的幻想。但是作者也同时说明那些军阀统治者是既凶残又虚弱的。《淡淡的血痕中》揭露了作为统治者象征的“造物主”的这种属性:“他暗暗地使天变地异,却不敢毁灭一个这地球,暗暗地使生物衰亡,却不敢长存一切尸体,暗暗地使人类流血,却不敢使血色永远鲜裱;暗暗地使人类受苦,却不敢使人类永远记得。”这就是“造物主”凶残和怯弱的本性,他要镇压和屠杀人民,但他没有能力镇压屠杀所有的人民,他只能靠“人类中的怯弱者”的存在来维持自己的统治。如果人类中没有了“怯弱者”,那么统治者也就失去了统治的条件。因此,作者高兴地看到“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并预言这将会使天地“变色”。此外,作者还在《狗的驳诘》中暴露了势利贪婪的“人”,在《死后》中暴露了黑暗、冷酷、悲惨、冷漠、民不聊生的社会现实。这些散文诗反映了作者对军阀统治者及其帮凶的无比痛恨。



       三是批判群众的麻木精神和腐朽意识。作者首先抱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批判了广大群众的麻木和不觉悟状态。如《复仇》中广漠上出现了一对“裸着全身,捏着利刃”的男女,他们或“将要拥抱”,或“将要杀戮”。于是人们便“从四面奔来,而且拼命地伸长脖子,要赏鉴这拥抱或杀戮”。在《复仇(其二)》中揭露和批判的是落后群众的助虐行为。其次,对小资产阶级和小市民的某些恶劣风气和腐朽意识,也进行了无情的讽刺和有力的批判。《我的失恋》是为“讽刺当时盛行的失恋诗”而作的,直接批判了文坛上的无聊风气。《求乞者》批判了在旧社会恶劣风气的影响下,某些少年的虚伪做作,逢人磕头乞讨的丑恶行为:《立论》批判了虚伪圆滑、不分是非的处世哲学;《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批判了只会诉苦而不敢反抗,甚至反对反抗的奴隶主义和奴才思想。这类批判基本上也是针对落后群众的,批判的目的是为了推动他们觉醒和前进。

       ⑵反映作者内心矛盾的散文诗,主要分为两种主题:

       一是直接揭示内心矛盾的,在揭示内心矛盾的篇章中,着重反映了作者对旧我、旧的思想和旧的道路的极度不满,他要冲出樊笼,寻求新的思想和出路,但是主客观环境又还没有给他创造冲出的条件和能力,结果到处“碰壁”,“使他感到中国各处是壁,然而无形,象‘鬼打墙’一般,使你随时能‘碰’”。在《影的告别》中,作为“新我”象征的“影"不愿同象征“旧我”的“人”在一起了,经过反复和痛苦的思想斗争后,终于“独自远行”,离开了一向所依附的“人",但是由于找不到光明和出路,最后还是“被黑暗沉没”。这里反映的正是作者痛苦、矛盾,甚至悲观、失望的情绪。为了抛弃旧思想和摆脱痛苦的心情,作者甚至试图采取硬性“离开”的办法,在《墓碣文》中,对旧思想作了否定和批判后,赶紧“疾走,不敢反顾,生怕看见他的追随”。这种做法虽然表现了同旧思想彻底决裂的态度,但是实际上也还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办法,因为这是一种盲目的、一相情愿的“离开”,前面还是没有可走的路。作者说过“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

       二是展示某些理想和光明的。在《雪》中,作者把“江南的雪”作为一个尽善尽美的个性来塑造,尽情赞美她的美丽、纯真、无私、高尚的品格。显然,这是作者理想中的个性,她同现实中丑恶、污浊、自私、无耻的人物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作者希望用前者来改造和代替后者。在《好的故事》中,作者又描绘了一幅“美丽、幽雅、有趣”的生活图画。这是一个极为美好的境界,它是那么明亮、和谐、舒展、生动,它同黑暗、混乱、压抑、僵死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作者理想中的社会面貌。但是由于这时作者对客观现实还缺乏全面的认识,对未来社会又毫无把握,所以他笔下的美好事物还都是十分空泛和短暂的,它们或以嫩雪的形式或以梦境的形式出现,不是好景不长就是转瞬即逝,全都顷刻幻灭。这既反映了美好理想和黑暗现实的矛盾,又反映了作者对未来毫无信心。



       生命哲学

       《野草》区别于鲁迅其它作品的一个最大的特征,是它隐藏的深邃的哲理性与传达的象征性。不满足于当时一般闲话或抒情性美文来传情达意,而将从现实和人生经验中体悟的生命哲学赋予一种美的形式,创造一种特异的“独语”式的抒情散文诗。《野草》承载的生命哲学主要表现在以下两方面。

       ⑴韧性战斗的哲学,主要是指对于旧的社会制度与黑暗势力,对人和人性摧残压迫所采取的生命选择和心理姿态。基于对改革中国社会艰难的深刻了解,对于五四以后青年抗争黑暗势力过分乐观和急躁的观察,鲁迅以一个启蒙者独有的清醒,提出坚持长期作战的韧性哲学。他说他佩服天津青皮的“无赖精神”。他主张同敌人战斗中,要坚持“壕堑战”,尽量减少流血和牺牲,他告诉人们:“正无须乎震骇一时的牺牲,不如深沉韧性的战斗。”《野草》第一篇《秋夜》暗示的就是这个思想。《过客》中,具有这种韧性战斗精神的枣树,变成了一个倔强的跋涉者的动人形象。对于过客的形象,在他心里已酝酿了十余年的时间,用短小话剧形式写的《过客》,一致公认是《野草》的压卷之作,这里包含了鲁迅自辛亥革命以来,所经历所积蓄的最痛苦、也最冷峻的人生哲学的思考。在写完《过客》的两个月后,鲁迅在一篇文章里说:“我自己是什么也不怕的,生命是我自己的东西,所以我不妨大步走去,向着我自以为可以去的路:即使前面是深渊、荆棘、峡谷、火坑,都由我自己负责。”《这样的战士》、《淡淡的血痕中》,或是“有感于文人学士们帮助军阀而作”,或是愤慨于“段祺瑞政府枪击徒手民众”的声音,也都能在具体现实斗争事件的关注与介入中,进行诗性的想象与升华,抒发和赞美了一种永无休止、永远举起投枪的生命哲学。

       ⑵反抗绝望的哲学,是鲁迅转向自己内心世界进行激烈搏斗的产生的精神产物。所谓“反抗绝望”并不是一个封闭世界的孤独者自我精神的煎熬与咀嚼,而是坚持叛逆抗争中感受寂寞孤独时灵魂的自我抗战与反思。它的产生与内涵,都与现实生存处境有深刻的联系。《影的告别》是《野草》中最晦涩、最阴暗的作品。假托影与形的对话,它最痛苦也是最痛快的选择,是在黑暗中无声的沉没。《乞求者》抒发了在冷漠无情的社会里,对奴隶式求乞行为的厌腻、疑心与憎恶。《希望》是将“反抗绝望”的生命哲学,表现得最充分也最直接的一篇。
       鲁迅散文的的确确是耐品耐读的精品力作!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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