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25日,著名作家田中禾老师在郑州溘然长逝,享年82岁。噩耗传来,使我陷入了极大的悲痛之中。
我与田中禾老师有三面之缘:第一次是1998年夏天,我们平顶山市作家协会与汝州市作家协会联合在汝州温泉举行了100多名作家参加的文学创作会议,我们邀请时任河南省文联副主席、河南省作家协会主席的田中禾老师前来讲课,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这位享誉海内外的文学大家,他的课生动活泼,深入浅出,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第二次是2000年我们平顶山市召开第一届文代会,田中禾老师代表河南省文联前来祝贺,我们在会议间隙,在开会的平顶山饭店散步、交谈,共论文与人,相谈甚欢。2000年底,我们邀请田中禾主席参加平顶山市作家协会第二次代表大会,因会期推迟,田主席又半道返回郑州,使我们失去了又一次会面的机会。第三次是2018年夏天在奔流文学院卢氏作家培训班上,田中禾老师以茶代酒,给我们每桌学员碰杯敬贺,他没有一点大家名流的架子,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给我们100多名学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非常喜欢读田老师的书。他从1959年出版长诗《仙丹花》至今,在60余年的创作生涯中,留下了丰硕的创作成果。
60余年中,田中禾老师发表了长篇小说《匪首》《父亲和她们》《十七岁》,中短篇小说集《月亮走我也走》《印象》《轰炸》《落叶溪》《田中禾小说自选集》《故园一棵树》等,发表了散文随笔集《在自己心中迷失》等。他曾荣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获《上海文学》《天津文学》《莽原》《山西文学》《世界文学》等期刊文学奖,获河南省第一届、第二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等。2021年,时年80岁的田中禾以《同石斋札记》获河南省第七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他的部分作品以英、日、阿拉伯语译介国外。
河南省文联、河南省作协发布唁电:“田中禾先生学问渊深,为人刚健笃实,奖掖后进,其文学精神启迪后学,堪称楷模,为河南文学界朋友所敬崇。田中禾先生的逝世,是河南文学的重大损失。”
河南省文学院致悼词:“田中禾先生是中原文坛乃至中国当代标志性作家之一,作品对世道充满悲悯之情,为民代言发声,为世传言立传,在当代文学创作领域成就显著,作品具有广泛的影响力。田中禾先生其文、其人,都堪称中原文坛典范。他的去世,让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师友,中原文坛失去了一位好作家、一面文学旗帜。”
田中禾1941年出生于一个小商人家庭,他所出生的豫西南小县有着悠久的文明历史和丰富的文化积淀,产生了冯友兰、徐旭生、宗璞、李季等诸多文化名人。活跃在小县城乡的汉剧、曲剧、大调曲、三弦书、鼓儿词给了他丰富的文化营养和艺术熏陶。田中禾的父亲是一个忠厚勤劳的灯笼匠,在他三岁时去世。战乱频仍,父亲早逝,在一次次逃亡中长大,这一切给童年的田中禾留下了过早成熟的精神烙印,使他的作品充溢着敏感、忧伤的情调。中学时期,田中禾爱好广泛,除了文学,还喜欢美术、音乐,甚至一度想做一个天文学家。在老师的引导和鼓励下,他选择了文学创作。高中毕业后,他被兰州大学中文系录取。但他对大学文科的教学很失望,诸如文学史、文艺理论这些课程他在中学课余都已读过,并且早有自己的见解。1961年春天,正读大三的田中禾,为了实现作家梦想,不顾家人劝阻,毅然退学,擅自把户口迁到农村,到郑州郊区当了农民。此后,他辗转回到家乡,当过民办教师、办过街道小厂,在艰苦的生活环境里,自修完了大学学业,阅读了大量中外名著,坚持自己的文学追求,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1980年,田中禾被调入唐河县文化馆搞专职文学创作,把创作重点转移到小说上来。1985年,回到家乡20个年头的他,在《山西文学》第五期发表了短篇小说《五月》。它以敏锐的感觉、清醒的思考,生活流与心理流的叙述方式,诗意的文笔,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开启了农村题材写作的新风格,受到文学界广泛好评,荣获了1985-1986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田中禾二十年的艺术准备和底层生活积累借《五月》喷薄而出,其姊妹篇《春日》、《秋天》相继问世,都引起较大反响。接着发表的《落叶溪》系列短篇、《椿谷谷》《南风》《枸桃树》《最后一场秋雨》《明天的太阳》《轰炸》《匪首》等短、中、长篇小说,使他荣获了多个文学奖项,成为当代文坛有影响的作家。
1987年,田中禾调入河南省文联,随后担任省文联副主席、省作家协会主席,被评选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有突出贡献专家。2001年以河南省文联巡视员职务退休,去世前为河南省文联顾问,河南省作协名誉主席。
退出领导职务后,田中禾的创作进入了又一个高峰期。他以主要精力倾注于两个长篇系列的创作,同时发表了一批中、短篇小说和散文、随笔。1994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匪首》,通过小说赋予人物对不同的意识形态的隐喻:从代表着民主与法制的杨季之那里,我们看到了世界文化与近代中国通融的可能性,虽然他尚且摇摆与软弱,但从杨蒹之那里,我们看到了从封建体制里孕育出资本主义萌芽的渊源流变,看到了那个体制在原始资本积累过程中的罪恶;从姬有申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强大到让人恐惧的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从荞麦的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传统美德。小说试图通过一个家庭中的三兄弟与一个女性,再现我们民族在那个时代的精神历程,透示出对人性的忧思。如果说《父亲和她们》运用了多视角的复调叙事结构,那么田老师发表在2017年12期《中国作家》上的长篇小说《模糊》,则让我们看到了新的景象:小说的第一部分主题由一个陌生人从新疆寄来的书稿组成,书稿里的主人公是小说叙事者的二哥;第二部分的主题是“我”到新疆寻找失踪多年的二哥的下落,这两个部分的人物相互补充,通过与二哥生命历程中相关的四个女性以及他生活里的男性角色,包括“我”、母亲、大哥等众多的人物视角,讲述了一个在建国初年进疆的热血青年怎样在恶劣的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下成为一个精神病患者及最后失踪的过程,田老师在塑造这一悲剧人物形象的同时,还成功地塑造了宋丽英、陈招娣、李春梅、小六子这四个与二哥生命相关且让人痛惜的女性。
田中禾老师曾说:由于自幼丧父,母亲娇惯,从小被呵护宠坏,大半生玩世不恭,至今还是不谙世事,讨厌循规蹈矩。崇尚天性,骄矜自若,是母亲培养出的性格,深入我的意识,自然而然成为作品底色、构思故事的习惯。回首一望,我笔下的主人公都有自己的影子。挑战流俗,反叛出走,任性妄为,屡遭挫折,最终被改造、驯化,灰溜溜地回到母亲身边。母亲,是传统的象征,具有不可战胜的包容性和强大的收服力。
自由是有条件的,世上没有为所欲为、不负任何责任的自由。自由是有代价的,追求自由,必然要付出代价。模糊二哥因为天真,单纯,不合流俗,不断被妻子、朋友出卖,付出了一生的代价,最终被改造成废人。我六十年的作品在写着同一个主题——人如何在追求自由中丧失自由。自由,始终是人类的梦想,不断幻灭,却永不放弃。自由常常让涉世未深的人迷失,却诱导着人类创造力的发挥。我的母亲一生都在娇惯我,她使我明白了我必须娇惯自己的孩子,爱护他们的天性,保护他们的自尊和心灵自由。
这些话说得是多么的好啊,为我们后学者指明了文学创作的方向!
田中禾老师,您慢些走!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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