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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三十九 晋世家第九

作者:司马迁     来源:未知     时间:2010-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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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九 晋世家第九


  晋唐叔虞者,【索隐】:按:太叔以梦及手文而名曰虞,至成王诛唐之後,因戏削桐而封之。叔,字也,故曰唐叔虞。而唐有晋水,至子燮改其国号曰晋侯。然晋初封於唐,故称晋唐叔虞也。且唐本尧後,封在夏墟,而都於鄂。鄂,今在大夏是也。及成王灭唐之後,乃分徙之於许、郢之间,故春秋有唐成公是也,即今之唐州也。周武王子而成王弟。初,武王与叔虞母会时,【集解】:左传曰:“邑姜方娠太叔。”服虔曰:“邑姜,武王后,齐太公女也。”梦天谓武王曰:“余命女生子,名虞,余与之唐。”及生子,文在其手曰“虞”,故遂因命之曰虞。

  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乱,【正义】:括地志云:“故唐城在绛州翼城县西二十里,即尧裔子所封。春秋云夏孔甲时,有尧苗裔刘累者,以豢龙事孔甲,夏后嘉之,赐氏御龙,以更豕韦之後。龙一雌死,潜醢之以食夏后;既而使求之,惧而迁於鲁县。夏后盖别封刘累之孙于大夏之墟为侯。至周成王时,唐人作乱,成王灭之,而封大叔,更迁唐人子孙于杜,谓之杜伯,即范匄所云‘在周为唐杜氏’。按:鲁县汝州鲁山县是。今随州枣阳县东南一百五十里上唐乡故城即是。後子孙徙於唐。”周公诛灭唐。成王与叔虞戏,削桐叶为珪以与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请择日立叔虞。成王曰:“吾与之戏耳。”史佚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於是遂封叔虞於唐。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故曰唐叔虞。【集解】:世本曰:“居鄂”。宋忠曰:“鄂地今在大夏。”【正义】:括地志云:“故鄂城在慈州昌宁县东二里。”按:与绛州夏县相近。禹都安邑,故城在县东北十五里,故云“在大夏”也。然封于河、汾二水之东,方百里,正合在晋州平阳县,不合在鄂,未详也。姓姬氏,字子于。

  唐叔子燮,是为晋侯。【正义】:燮,先牒反。括地志云:“故唐城在并州晋阳县北二里。城记云尧筑也。徐才宗国都城记云‘唐叔虞之子燮父徙居晋水傍。今并理故唐城。唐者,即燮父所徙之处,其城南半入州城,中削为坊,城墙北半见在’。毛诗谱云‘叔虞子燮父以尧墟南有晋水,改曰晋侯’。”晋侯子宁族,【索隐】:系本作“曼期”,谯周作“曼旗”也。是为武侯。武侯之子服人,是为成侯。成侯子福,【索隐】:系本作“辐”字。是为厉侯。厉侯之子宜臼,是为靖侯。靖侯已来,年纪可推。自唐叔至靖侯五世,无其年数。

  靖侯十七年,周厉王迷惑暴虐,国人作乱,厉王出奔于彘,大臣行政,故曰“共和”。【正义】:厉王奔彘,周、召和其百姓行政,号曰“共和”。

  十八年,靖侯卒,子釐侯司徒立。釐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十八年,釐侯卒,子献侯籍【索隐】:系本及谯周皆作“苏”。立。献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费王【索隐】:邹诞本作“弗生”,或作“晞王”,并音祕。立。

  穆侯四年,取齐女姜氏为夫人。七年,伐条。生太子仇。【集解】:杜预曰:“条,晋地。”十年,伐千亩,有功。【集解】:杜预曰:“西河介休县南有地名千亩。”生少子,名曰成师。【集解】:杜预曰:“意取能成其众也。”晋人师服曰:【集解】:贾逵曰:“晋大夫。”“异哉,君之命子也!太子曰仇,仇者雠也。少子曰成师,成师大号,成之者也。名,自命也;物,自定也。今適庶名反逆,此後晋其能毋乱乎?”

  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殇叔自立,太子仇出奔。殇叔三年,周宣王崩。四年,穆侯太子仇率其徒袭殇叔而立,是为文侯。

  文侯十年,周幽王无道,犬戎杀幽王,周东徙。而秦襄公始列为诸侯。

  三十五年,文侯仇卒,子昭侯伯立。

  昭侯元年,封文侯弟成师于曲沃。【索隐】:河东之县名,汉武帝改曰闻喜也。曲沃邑大於翼。翼,晋君都邑也。【索隐】:翼本晋都也,自孝侯已下一号翼侯,平阳绛邑县东翼城是也。成师封曲沃,号为桓叔。靖侯庶孙栾宾【正义】:世本云栾叔宾父也。相桓叔。桓叔是时年五十八矣,好德,晋国之众皆附焉。君子曰:“晋之乱其在曲沃矣。末大於本而得民心,不乱何待!”

  七年,晋大臣潘父弑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晋,晋人发兵攻桓叔。桓叔败,还归曲沃。晋人共立昭侯子平为君,是为孝侯。诛潘父。

  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子鳝【索隐】:音时战反。又音善,又音纮。代桓叔,是为曲沃庄伯。孝侯十五年,曲沃庄伯弑其君晋孝侯于翼。晋人攻曲沃庄伯,庄伯复入曲沃。晋人复立孝侯子郄【索隐】:系本作“郄”,而他本亦有作“都”。【正义】:音丘戟反。为君,是为鄂侯。

  鄂侯二年,鲁隐公初立。

  鄂侯六年卒。曲沃庄伯闻晋鄂侯卒,乃兴兵伐晋。周平王使虢公将兵伐曲沃庄伯,庄伯走保曲沃。晋人共立鄂侯子光,是为哀侯。

  哀侯二年曲沃庄伯卒,子称代庄伯立,【正义】:称,尺证反。是为曲沃武公。哀侯六年,鲁弑其君隐公。哀侯八年,晋侵陉廷。【集解】:贾逵曰:“翼南鄙邑名。”陉廷与曲沃武公谋,九年,伐晋于汾旁,【正义】:白郎反。汾水之旁。虏哀侯。晋人乃立哀侯子小子为君,是为小子侯。【集解】:礼记曰:“天子未除丧曰余小子,生名之,死亦名之。”郑玄曰:“晋有小子侯,是取之天子也。”

  小子元年,曲沃武公使韩万杀所虏晋哀侯。【集解】:贾逵曰:“韩万,曲沃桓叔之子,庄伯弟。”曲沃益彊,晋无如之何。

  晋小子之四年,曲沃武公诱召晋小子杀之。周桓王使虢仲【正义】:马融云:“周武王克商,封文王异母弟虢仲於夏阳。”伐曲沃武公,武公入于曲沃,乃立晋哀侯弟缗为晋侯。

  晋侯缗四年,宋执郑祭仲而立突为郑君。晋侯十九年,齐人管至父弑其君襄公。

  晋侯二十八年,齐桓公始霸。曲沃武公伐晋侯缗,灭之,尽以其宝器赂献于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为晋君,列为诸侯,於是尽并晋地而有之。

  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号曰晋武公。晋武公始都晋国,前即位曲沃,通年三十八年。

  武公称者,先晋穆侯曾孙也,【索隐】:晋有两穆侯,言先,以别後也。曲沃桓叔孙也。桓叔者,始封曲沃。武公,庄伯子也。自桓叔初封曲沃以至武公灭晋也,凡六十七岁,而卒代晋为诸侯。武公代晋二岁,卒。与曲沃通年,即位凡三十九年而卒。子献公诡诸立。

  献公元年,周惠王弟穨攻惠王,惠王出奔,居郑之栎邑。【索隐】:栎,郑邑,今河南阳翟是也。故郑之十邑有栎有华也。

  五年,伐骊戎,得骊姬、【集解】:韦昭曰:“西戎之别在骊山也。”骊姬弟,俱爱幸之。

  八年,士蔿说公【集解】:贾逵曰:“士蔿,晋大夫。”曰:“故晋之群公子多,不诛,乱且起。”乃使尽杀诸公子,而城聚都之,【集解】:贾逵曰:“聚,晋邑。”命曰绛,始都绛。【索隐】:春秋庄二十六年传“士蔿城绛”是也。杜预曰“今平阳绛邑县”。应劭曰“绛水出西南”也。九年,晋群公子既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晋,弗克。十年,晋欲伐虢,士蔿曰:“且待其乱。”

  十二年,骊姬生奚齐。献公有意废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庙所在,而蒲边秦,屈边翟,【集解】:韦昭曰:“蒲,今蒲阪;屈,北屈:皆在河东。”杜预曰:“蒲,今平阳蒲子县是也。”不使诸子居之,我惧焉。”於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献公与骊姬子奚齐居绛。晋国以此知太子不立也。太子申生,其母齐桓公女也,曰齐姜,早死。申生同母女弟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献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贤行。及得骊姬,乃远此三子。

  十六年,晋献公作二军。【集解】:左传曰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今始为二军。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赵夙御戎,毕万为右,伐灭霍,灭魏,灭耿。【集解】:服虔曰:“三国皆姬姓,魏在晋之蒲阪河东也。”杜预曰:“平阳皮氏县东南有耿乡,永安县东北有霍太山也。”【索隐】:按:永安县西南汾水西有霍城,古霍国;有霍水,出霍太山。地理志河东河北县,古魏国。地记亦以为然。服虔云在蒲阪,非也。地记又曰皮氏县汾水南耿城,是故耿国也。还,为太子城曲沃,赐赵夙耿,赐毕万魏,以为大夫。士蔿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集解】:服虔曰:“邑有先君之主曰都。”而位以卿,【集解】:贾逵曰:“谓将下军也。”先为之极,【集解】:服虔曰:“言其禄位极尽於此也。”又安得立!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太伯,不亦可乎,【集解】:王肃曰:“太伯知天命在王季,奔吴不反。”犹有令名。”【集解】:王肃曰:“虽去犹可有令名,何与其坐而及祸也。”太子不从。卜偃曰:“毕万之後必大。【集解】:贾逵曰:“卜偃,晋掌卜大夫郭偃。”万,盈数也;魏,大名也。【集解】:服虔曰:“数从一至万为满。魏喻巍,巍,高大也。”以是始赏,天开之矣。【集解】:服虔曰:“以魏赏毕万,是为天开其福。”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命之大,以从盈数,其必有众。”【集解】:杜预曰:“以魏从万,有众多之象。”初,毕万卜仕於晋国,遇屯之比。【集解】:贾逵曰:“震下坎上屯,坤下坎上比。屯初九变之比。”辛廖占之曰:“吉。【集解】:贾逵曰:“辛廖,晋大夫。”屯固比入,吉孰大焉。【集解】:杜预曰:“屯,险难也,所以为坚固。比,亲密,所以得入。”其後必蕃昌。”

  十七年,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集解】:贾逵曰:“东山,赤狄别种。”里克谏献公曰:【集解】:贾逵曰:“里克,晋卿里季也。”“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集解】:服虔曰:“厨膳饮食。”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集解】:服虔曰:“有代太子守则从之。”从曰抚军,【集解】:服虔曰:“助君抚循军士。”守曰监国,古之制也。夫率师,专行谋也;【集解】:杜预曰:“率师者必专谋军事。”誓军旅,【集解】:杜预曰:“宣号令。”君与国政之所图也:【集解】:贾逵曰:“国政,正卿也。”非太子之事也。师在制命而已,【集解】:杜预曰:“命,将军所制。”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帅师。君失其官,【集解】:杜预曰:“太子统师,是失其官也。”率师不威,将安用之?”【集解】:杜预曰:“专命则不孝,是为师必不威也。”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谁立。”里克不对而退,见太子。太子曰:“吾其废乎?”里克曰:“太子勉之!教以军旅,【集解】:贾逵曰:“将下军。”不共是惧,何故废乎?且子惧不孝,毋惧不得立。【集解】:服虔曰:“不得立己也。”修己而不责人,则免於难。”太子帅师,公衣之偏衣,【集解】:服虔曰:“偏裻之衣,偏异色,駮不纯,裻在中,左右异,故曰偏衣。”杜预曰:“偏衣左右异色,其半似公服。”韦昭曰:“偏,半也。分身之半以授太子。”【正义】:上“衣”去声,下“衣”如字。佩之金玦。【集解】:服虔曰:“以金为玦也。”韦昭曰:“金玦,兵要也。”【正义】:玦音决。里克谢病,不从太子。太子遂伐东山。

  十九年,献公曰:“始吾先君庄伯、武公之诛晋乱,而虢常助晋伐我,【正义】:言虢助晋伐曲沃也。又匿晋亡公子,果为乱。弗诛,後遗子孙忧。”乃使荀息以屈产之乘【集解】:何休曰:“屈产,出名马之地。乘,备驷也。”假道於虞。虞假道,遂伐虢,【集解】:贾逵曰:“虞在晋南,虢在虞南。”取其下阳以归。【集解】:服虔曰:“下阳,虢邑也,在大阳东北三十里。穀梁传曰下阳,虞、虢之塞邑。”

  献公私谓骊姬曰:“吾欲废太子,以奚齐代之。”骊姬泣曰:“太子之立,诸侯皆已知之,而数将兵,百姓附之,柰何以贱妾之故废適立庶?君必行之,妾自杀也。”骊姬详誉太子,而阴令人谮恶太子,而欲立其子。

  二十一年,骊姬谓太子曰:“君梦见齐姜,太子速祭曲沃,【集解】:服虔曰:“齐姜庙所在。”归釐於君。”太子於是祭其母齐姜於曲沃,上其荐胙於献公。献公时出猎,置胙於宫中。骊姬使人置毒药胙中。居二日,【索隐】:左传云“六日”,不同。献公从猎来还,宰人上胙献公,献公欲飨之。骊姬从旁止之,曰:“胙所从来远,宜试之。”祭地,地坟;【集解】:韦昭曰:“将饮先祭,示有先也。坟,起也。”与犬,犬死;与小臣,小臣死。【集解】:韦昭曰:“小臣,官名,掌阴事,今阉士也。”骊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弑代之,况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人,曾不能待而欲弑之!”谓献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过以妾及奚齐之故。妾原子母辟之他国,若早自杀,毋徒使母子为太子所鱼肉也。始君欲废之,妾犹恨之;至於今,妾殊自失於此。”【索隐】:太子之行如此,妾前见君欲废而恨之,今乃自以恨为失也。太子闻之,奔新城。【集解】:韦昭曰:“新城,曲沃也,新为太子城。”献公怒,乃诛其傅杜原款。或谓太子曰:“为此药者乃骊姬也,太子何不自辞明之?”太子曰:“吾君老矣,非骊姬,寝不安,食不甘。即辞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谓太子曰:“可奔他国。”太子曰:“被此恶名以出,人谁内我?我自杀耳。”十二月戊申,申生自杀於新城。【索隐】:国语云:“申生乃雉经於新城庙。”韦昭云:“曲沃也,新为太子城,故曰新城。”

  此时重耳、夷吾来朝。人或告骊姬曰:“二公子怨骊姬谮杀太子。”骊姬恐,因谮二公子:“申生之药胙,二公子知之。”二子闻之,恐,重耳走蒲,夷吾走屈,保其城,自备守。初,献公使士蔿为【正义】:蔿,为诡反。为,于伪反。二公子筑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公怒士蔿。士蔿谢曰:“边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一国三公,吾谁適从!”【集解】:服虔曰:“蒙茸以言乱貌。三公言君与二公子。将敌,故不知所从。”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归保其城。

  二十二年,献公怒二子不辞而去,果有谋矣,乃使兵伐蒲。蒲人之宦者勃鞮【正义】:勃,白没反。鞮,都提反。韦昭云:“伯楚,寺人披之字也,於文公时为勃鞮也。”命重耳促自杀。重耳逾垣,宦者追斩其衣袪。【集解】:服虔曰:“袪,袂也。”重耳遂奔翟。使人伐屈,屈城守,不可下。

  是岁也,晋复假道於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宫之奇谏虞君曰:“晋不可假道也,是且灭虞。”虞君曰:“晋我同姓,不宜伐我。”宫之奇曰:“太伯、虞仲,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为文王卿士,其记勋在王室,藏於盟府。【集解】:杜预曰:“盟府,司盟之官也。”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之亲能亲於桓、庄之族乎?桓、庄之族何罪,尽灭之。虞之与虢,脣之与齿,脣亡则齿寒。”虞公不听,遂许晋。宫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晋灭虢,虢公丑奔周。【集解】:皇览曰:“虢公冢在河内温县郭东,济水南大冢是也。其城南有虢公台。”还,袭灭虞,虏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正义】:南雍州记云:“百里奚宋井伯,宛人也。”以媵秦穆姬,【集解】:杜预曰:“穆姬,献公女。送女曰媵,以屈辱之。”而修虞祀。【集解】:服虔曰:“虞所祭祀,命祀也。”荀息牵曩所遗虞屈产之乘马奉之献公,献公笑曰:“马则吾马,齿亦老矣!”【集解】:公羊传曰:“盖戏之也。”何休曰:“以马齿戏喻荀息之年老也。”

  二十三年,献公遂发贾华等伐屈,【集解】:贾逵曰:“贾华,晋右行大夫。”屈溃。【正义】:民逃其上曰溃。夷吾将奔翟。冀芮曰:“不可,【集解】:韦昭曰:“冀芮,晋大夫。”重耳已在矣,今往,晋必移兵伐翟,翟畏晋,祸且及。不如走梁,梁近於秦,秦彊,吾君百岁後可以求入焉。”遂奔梁。二十五年,晋伐翟,翟以重耳故,亦击晋於齧桑,【集解】:左传作“采桑”,服虔曰“翟地”。【索隐】:裴氏云左传作“采桑”。按:今平阳曲南七十里河水有采桑津,是晋境。服虔云翟地,亦颇相近。然字作“齧桑”,齧桑卫地,恐非也。晋兵解而去。

  当此时,晋彊,西有河西,与秦接境,北边翟,东至河内。【索隐】:河内,河曲也。内音汭。

  骊姬弟生悼子。【索隐】:左传作“卓子”,音耻角反。弟,女弟也。

  二十六年夏,齐桓公大会诸侯於葵丘。【正义】:在曹州考城县东南一里。晋献公病,行後,未至,逢周之宰孔。宰孔曰:“齐桓公益骄,不务德而务远略,诸侯弗平。君弟毋会,【索隐】:弟,但也。毋如晋何。”献公亦病,复还归。病甚,乃谓荀息曰:“吾以奚齐为後,年少,诸大臣不服,恐乱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献公曰:“何以为验?”对曰:“使死者复生,【索隐】:谓荀息受公命而立奚齐,虽复身死,不背生时之命,是死者复生也。生者不惭,【索隐】:言生者见荀息不背君命而死,不为之羞惭也。为之验。”於是遂属奚齐於荀息。荀息为相,主国政。秋九月,献公卒。里克、邳郑欲内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乱,【集解】:贾逵曰:“邳郑,晋大夫。三公子,申生、重耳、夷吾也。”谓荀息曰:“三怨将起,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吾不可负先君言。”十月,里克杀奚齐于丧次,献公未葬也。荀息将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齐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子而葬献公。十一月,里克弑悼子于朝,【集解】:列女传曰:“鞭杀骊姬于市。”荀息死之。君子曰:“诗所谓‘白珪之玷,犹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集解】:杜预曰:“诗大雅,言此言之玷难治甚於白珪。”其荀息之谓乎!不负其言。”初,献公将伐骊戎,卜曰“齿牙为祸”。【集解】:韦昭曰:“齿牙,谓兆端左右衅坼有似齿牙,中有纵画,以象谗言之为害也。”及破骊戎,获骊姬,爱之,竟以乱晋。

  里克等已杀奚齐、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於翟,【正义】:国语云:“里克及邳郑使屠岸夷告公子重耳於翟曰:‘国乱民扰,得国在乱,治民在扰,子盍入乎?’”欲立之。重耳谢曰:“负父之命【正义】:负音佩。出奔,父死不得脩人子之礼侍丧,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还报里克,里克使迎夷吾於梁。夷吾欲往,吕省、【正义】:省音眚。杜预曰:“姓瑕吕,名饴甥,字子金。”郤芮【正义】:郄成子,即冀芮。曰:“内犹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难信。计非之秦,辅彊国之威以入,恐危。”乃使郤芮厚赂秦,约曰:“即得入,请以晋河西之地与秦。”及遗里克书曰:“诚得立,请遂封子於汾阳之邑。”【集解】:贾逵曰:“汾,水名。汾阳,晋地也。”【索隐】:按:国语“命里克汾阳之田百万,命邳郑以负蔡之田七十万”。今此不言,亦其疏略也。秦缪公乃发兵送夷吾於晋。齐桓公闻晋内乱,亦率诸侯如晋。秦兵与夷吾亦至晋,齐乃使隰朋会秦俱入夷吾,立为晋君,是为惠公。齐桓公至晋之高梁而还归。

  惠公夷吾元年,使邳郑谢秦曰:“始夷吾以河西地许君,今幸得入立。大臣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许秦者?’寡人争之弗能得,故谢秦。”亦不与里克汾阳邑,而夺之权。四月,周襄王使周公忌父【集解】:贾逵曰:“周卿士。”会齐、秦大夫共礼晋惠公。惠公以重耳在外,畏里克为变,赐里克死。谓曰:“微里子寡人不得立。虽然,子亦杀二君一大夫,【集解】:服虔曰:“奚齐、悼子、荀息也。”为子君者不亦难乎?”里克对曰:“不有所废,君何以兴?欲诛之,其无辞乎?乃言为此!臣闻命矣。”遂伏剑而死。於是邳郑使谢秦未还,故不及难。

  晋君改葬恭太子申生。【集解】:韦昭曰:“献公时申生葬不如礼,故改葬之。”秋,狐突之下国,【集解】:服虔曰:“晋所灭国以为下邑。一曰曲沃有宗庙,故谓之国;在绛下,故曰下国也。”遇申生,申生与载而告之【集解】:杜预曰:“忽如梦而相见。狐突本为申生御,故复使登车。”曰:“夷吾无礼,余得请於帝,【集解】:服虔曰:“帝,天帝。请罚有罪。”将以晋与秦,秦将祀余。”狐突对曰:“臣闻神不食非其宗,君其祀毋乃绝乎?君其图之。”申生曰:“诺,吾将复请帝。後十日,【集解】:左传曰:“七日。”新城西偏将有巫者见我焉。”【集解】:杜预曰:“将因巫以见。”许之,遂不见。【集解】:杜预曰:“狐突许其言,申生之象亦没。”及期而往,复见,申生告之曰:“帝许罚有罪矣,弊於韩。”【集解】:贾逵曰:“弊,败也。韩,晋韩原。”兒乃谣曰:“恭太子更葬矣,【索隐】:更,作也。更丧谓改丧。言後十四年晋不昌。後十四年,晋亦不昌,昌乃在兄。”

  邳郑使秦,闻里克诛,乃说秦缪公曰:“吕省、【索隐】:左传作“吕甥”。郤称、冀芮实为不从。【集解】:杜预曰:“三子,晋大夫。不从,不与秦赂也。”【索隐】:吕省、郄称、冀芮三子,晋大夫。若重赂与谋,出晋君,入重耳,事必就。”秦缪公许之,使人与归报晋,厚赂三子。三子曰:“币厚言甘,此必邳郑卖我於秦。”遂杀邳郑及里克、邳郑之党七舆大夫。【集解】:韦昭曰:“七舆,申生下军之众大夫也。”杜预曰:“侯伯七命,副车七乘。”邳郑子豹奔秦,言伐晋,缪公弗听。

  惠公之立,倍秦地及里克,诛七舆大夫,国人不附。二年,周使召公过【集解】:韦昭曰:“召武公,为王卿士。”礼晋惠公,惠公礼倨,【索隐】:谓受玉惰也。事见僖十一年。召公讥之。

  四年,晋饥,乞籴於秦。缪公问百里奚,【集解】:服虔曰:“秦大夫。”百里奚曰:“天菑流行,国家代有,救菑恤邻,国之道也。与之。”邳郑子豹曰:“伐之。”缪公曰:“其君是恶,其民何罪!”卒与粟,自雍属绛。

  五年,秦饥,请籴於晋。晋君谋之,庆郑曰:【集解】:杜预曰:“庆郑,晋大夫。”“以秦得立,已而倍其地约。晋饥而秦贷我,今秦饥请籴,与之何疑?而谋之!”虢射曰:【集解】:服虔曰:“虢射,惠公舅。”“往年天以晋赐秦,秦弗知取而贷我。今天以秦赐晋,晋其可以逆天乎?遂伐之。”惠公用虢射谋,不与秦粟,而发兵且伐秦。秦大怒,亦发兵伐晋。

  六年春,秦缪公将兵伐晋。晋惠公谓庆郑曰:“秦师深矣,【集解】:韦昭曰:“深,入境。一曰深犹重。”柰何?”郑曰:“秦内君,君倍其赂;晋饥秦输粟,秦饥而晋倍之,乃欲因其饥伐之:其深不亦宜乎!”晋卜御右,庆郑皆吉。公曰:“郑不孙。”【集解】:服虔曰:“孙,顺。”乃更令步阳御戎,家仆徒为右,【集解】:服虔曰:“二子,晋大夫也。”进兵。九月壬戌,秦缪公、晋惠公合战韩原。【索隐】:在冯翊夏阳北二十里,今之韩城县是。惠公马■不行,【索隐】:■音竹二反。谓马重而陷之於泥。秦兵至,公窘,召庆郑为御。郑曰:“不用卜,败不亦当乎!”遂去。更令梁繇靡御,【正义】:韦昭云:“梁由靡,大夫也。”虢射为右,辂秦缪公。【集解】:服虔曰:“辂,迎也。”【索隐】:辂音五稼反。邹诞音五额反。缪公壮士冒败晋军,晋军败,遂失秦缪公,反获晋公以归。秦将以祀上帝。晋君姊为缪公夫人,衰绖涕泣。公曰:“得晋侯将以为乐,今乃如此。且吾闻箕子见唐叔之初封,曰‘其後必当大矣’,晋庸可灭乎!”乃与晋侯盟王城【集解】:杜预曰:“冯翊临晋县东有王城。”而许之归。晋侯亦使吕省等报国人曰:“孤虽得归,毋面目见社稷,卜日立子圉。”晋人闻之,皆哭。秦缪公问吕省:“晋国和乎?”对曰:“不和。小人惧失君亡亲,【正义】:君,惠公也。亲,父母也。言惧失君国乱,恐亡父母,不惮立子圉也。不惮立子圉,曰‘必报雠,宁事戎、狄’。正义小人言立子圉为君之後,必报秦。终不事秦,宁事戎、狄耳。其君子则爱君而知罪,以待秦命,曰‘必报德’。有此二故,不和。”於是秦缪公更舍晋惠公,餽之七牢。【正义】:餽音匮。一牛一羊一豕为一牢。十一月,归晋侯。晋侯至国,诛庆郑,修政教。谋曰:“重耳在外,诸侯多利内之。”欲使人杀重耳於狄。重耳闻之,如齐。

  八年,使太子圉质秦。【正义】:质音致。初,惠公亡在梁,梁伯以其女妻之,生一男一女。梁伯卜之,男为人臣,女为人妾,故名男为圉,女为妾。【集解】:服虔曰:“圉人掌养马臣之贱者。不聘曰妾。”

  十年,秦灭梁。梁伯好土功,治城沟,【集解】:贾逵曰:“沟,堑也。”民力罢怨,【正义】:罢音皮。其众数相惊,曰“秦寇至”,民恐惑,秦竟灭之。

  十三年,晋惠公病,内有数子。太子圉曰:“吾母家在梁,梁今秦灭之,我外轻於秦而内无援於国。君即不起,病大夫轻,更立他公子。”乃谋与其妻俱亡归。秦女曰:“子一国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集解】:服虔曰:“曲礼曰‘世妇以下自称婢子’。婢子,妇人之卑称。”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从子,亦不敢言。”子圉遂亡归晋。十四年九月,惠公卒,太子圉立,是为怀公。

  子圉之亡,秦怨之,乃求公子重耳,欲内之。子圉之立,畏秦之伐也。乃令国中诸从重耳亡者与期,期尽不到者尽灭其家。狐突之子毛及偃从重耳在秦,弗肯召。怀公怒,囚狐突。突曰:“臣子事重耳有年数矣,今召之,是教之反君也。何以教之?”怀公卒杀狐突。秦缪公乃发兵送内重耳,使人告栾、郤之党【正义】:栾枝、郄縠之属也。为内应,杀怀公於高梁,入重耳。重耳立,是为文公。

  晋文公重耳,晋献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贤士五人:曰赵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贾佗;先轸;魏武子。自献公为太子时,重耳固已成人矣。献公即位,重耳年二十一。献公十三年,以骊姬故,重耳备蒲城守秦。献公二十一年,献公杀太子申生,骊姬谗之,恐,不辞献公而守蒲城。献公二十二年,献公使宦者履鞮【索隐】:即左传之勃鞮,亦曰寺人披也。趣杀重耳。重耳逾垣,宦者逐斩其衣袪。重耳遂奔狄。狄,其母国也。是时重耳年四十三。从此五士,其馀不名者数十人,至狄。

  狄伐咎如,【集解】:贾逵曰:“赤狄之别,隗姓。”【索隐】:赤狄之别种也,隗姓也。咎音高。邹诞本作“囷如”,又云或作“囚”。得二女:以长女妻重耳,生伯鯈、【正义】:直留反。叔刘;以少女妻赵衰,生盾。【索隐】:左传云伐廧咎如,获其二女,以叔隗妻赵衰,生盾;公子取季隗,生伯鯈、叔刘。则叔隗长而季隗少,乃不同也。居狄五岁而晋献公卒,里克已杀奚齐、悼子,乃使人迎,欲立重耳。重耳畏杀,因固谢,不敢入。已而晋更迎其弟夷吾立之,是为惠公。惠公七年,畏重耳,乃使宦者履鞮与壮士欲杀重耳。重耳闻之,乃谋赵衰等曰:“始吾奔狄,非以为可用与,【索隐】:与音余。诸本或为“兴”。兴,起也。非翟可用兴起,故奔之也。以近易通,故且休足。休足久矣,固原徙之大国。夫齐桓公好善,志在霸王,收恤诸侯。今闻管仲、隰朋死,此亦欲得贤佐,盍往乎?”於是遂行。重耳谓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乃嫁。”其妻笑曰:“犁二十五年,【索隐】:犁犹比也。吾冢上柏大矣。【正义】:杜预云:“言将死入木也,不复成嫁也。”虽然,妾待子。”重耳居狄凡十二年而去。

  过卫,卫文公不礼。去,过五鹿,【集解】:贾逵曰:“卫地。”杜预曰:“今卫县西北有地名五鹿,阳平元城县东亦有五鹿。”饥而从野人乞食,野人盛土器中进之。重耳怒。赵衰曰:“土者,有土也,君其拜受之。”

  至齐,齐桓公厚礼,而以宗女妻之,有马二十乘,重耳安之。重耳至齐二岁而桓公卒,会竖刀等为内乱,齐孝公之立,诸侯兵数至。留齐凡五岁。重耳爱齐女,毋去心。赵衰、咎犯乃於桑下谋行。齐女侍者在桑上闻之,以告其主。其主乃杀侍者,【集解】:服虔曰:“惧孝公怒,故杀之以灭口。”劝重耳趣行。重耳曰:“人生安乐,孰知其他!必死於此,【集解】:徐广曰:“一云‘人生一世,必死於此’。”不能去。”齐女曰:“子一国公子,穷而来此,数士者以子为命。子不疾反国,报劳臣,而怀女德,窃为子羞之。且不求,何时得功?”乃与赵衰等谋,醉重耳,载以行。行远而觉,重耳大怒,引戈欲杀咎犯。咎犯曰:“杀臣成子,偃之原也。”重耳曰:“事不成,我食舅氏之肉。”咎犯曰:“事不成,犯肉腥臊,何足食!”乃止,遂行。

  过曹,曹共公不礼,欲观重耳骈胁。曹大夫釐负羁曰:“晋公子贤,又同姓,穷来过我,柰何不礼!”共公不从其谋。负羁乃私遗重耳食,置璧其下。重耳受其食,还其璧。

  去,过宋。宋襄公新困兵於楚,伤於泓,闻重耳贤,乃以国礼礼於重耳。【索隐】:以国君之礼礼之也。宋司马公孙固善於咎犯,曰:“宋小国新困,不足以求入,更之大国。”乃去。

  过郑,郑文公弗礼。郑叔瞻谏其君曰:“晋公子贤,而其从者皆国相,且又同姓。郑之出自厉王,而晋之出自武王。”郑君曰:“诸侯亡公子过此者众,安可尽礼!”叔瞻曰:“君不礼,不如杀之,且後为国患。”郑君不听。

  重耳去之楚,楚成王以適诸侯礼待之,【索隐】:適音敌。重耳谢不敢当。赵衰曰:“子亡在外十馀年,小国轻子,况大国乎?今楚大国而固遇子,子其毋让,此天开子也。”遂以客礼见之。成王厚遇重耳,重耳甚卑。成王曰:“子即反国,何以报寡人?”重耳曰:“羽毛齿角玉帛,君王所馀,未知所以报。”王曰:“虽然,何以报不穀?”重耳曰:“即不得已,与君王以兵车会平原广泽,请辟王三舍。”【集解】:贾逵曰:“司马法‘从遯不过三舍’。三舍,九十里也。”楚将子玉怒曰:“王遇晋公子至厚,今重耳言不孙,请杀之。”成王曰:“晋公子贤而困於外久,从者皆国器,此天所置,庸可杀乎?且言何以易之!”【索隐】:子玉请杀重耳,楚成王不许,言人出言不可轻易之。居楚数月,而晋太子圉亡秦,秦怨之;闻重耳在楚,乃召之。成王曰:“楚远,更数国乃至晋。秦晋接境,秦君贤,子其勉行!”厚送重耳。

  重耳至秦,缪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故子圉妻与往。重耳不欲受,司空季子【集解】:服虔曰:“胥臣臼季也。”曰:“其国且伐,况其故妻乎!且受以结秦亲而求入,子乃拘小礼,忘大丑乎!”遂受。缪公大欢,与重耳饮。赵衰歌黍苗诗。【集解】:韦昭曰:“诗云‘芃芃黍苗,阴雨膏之’。”缪公曰:“知子欲急反国矣。”赵衰与重耳下,再拜曰:“孤臣之仰君,如百穀之望时雨。”是时晋惠公十四年秋。惠公以九月卒,子圉立。十一月,葬惠公。十二月,晋国大夫栾、郤等闻重耳在秦,皆阴来劝重耳、赵衰等反国,为内应甚众。於是秦缪公乃发兵与重耳归晋。晋闻秦兵来,亦发兵拒之。然皆阴知公子重耳入也。唯惠公之故贵臣吕、郤之属【正义】:吕甥,郤芮也。不欲立重耳。重耳出亡凡十九岁而得入,时年六十二矣,晋人多附焉。

  文公元年春,秦送重耳至河。咎犯曰:“臣从君周旋天下,过亦多矣。臣犹知之,况於君乎?请从此去矣。”重耳曰:“若反国,所不与子犯共者,河伯视之!”【索隐】:视犹见也。乃投璧河中,以与子犯盟。是时介子推从,在船中,乃笑曰:“天实开公子,而子犯以为己功而要市於君,固足羞也。吾不忍与同位。”乃自隐渡河。秦兵围令狐,晋军于庐柳。【集解】:韦昭曰:“庐柳,晋地也。”二月辛丑,咎犯与秦晋大夫盟于郇。【集解】:杜预曰:“解县西北有郇城。”【索隐】:音荀,即文王之子所封。又音环。壬寅,重耳入于晋师。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宫,【集解】:贾逵曰:“文公之祖武公庙也。”即位为晋君,是为文公。群臣皆往。怀公圉奔高梁。戊申,使人杀怀公。

  怀公故大臣吕省、郤芮本不附文公,文公立,恐诛,乃欲与其徒谋烧公宫,杀文公。文公不知。始尝欲杀文公宦者履鞮知其谋,欲以告文公,解前罪,求见文公。文公不见,使人让曰:“蒲城之事,女斩予袪。其後我从狄君猎,女为惠公来求杀我。惠公与女期三日至,而女一日至,何速也?女其念之。”宦者曰:“臣刀锯之馀,不敢以二心事君倍主,故得罪於君。君已反国,其毋蒲、翟乎?且管仲射钩,桓公以霸。今刑馀之人以事告而君不见,祸又且及矣。”於是见之,遂以吕、郤等告文公。文公欲召吕、郤,吕、郤等党多,文公恐初入国,国人卖己,乃为微行,会秦缪公於王城,【索隐】:杜预云:“冯翊临晋县东有故王城,今名武乡城。”国人莫知。三月己丑,吕、郤等果反,焚公宫,不得文公。文公之卫徒与战,吕、郤等引兵欲奔,秦缪公诱吕、郤等,杀之河上,晋国复而文公得归。夏,迎夫人於秦,秦所与文公妻者卒为夫人。秦送三千人为卫,以备晋乱。

  文公修政,施惠百姓。赏从亡者及功臣,大者封邑,小者尊爵。未尽行赏,周襄王以弟带难出居郑地,来告急晋。晋初定,欲发兵,恐他乱起,是以赏从亡未至隐者介子推。推亦不言禄,禄亦不及。推曰:“献公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开之,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曰是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冒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集解】:服虔曰:“蒙,欺也。”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懟?”推曰:“尤而效之,罪有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禄。”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欲隐,安用文之?文之,是求显也。”其母曰:“能如此乎?与女偕隐。”至死不复见。

  介子推从者怜之,乃悬书宫门曰:“龙欲上天,五蛇为辅。【索隐】:龙喻重耳。五蛇即五臣,狐偃、赵衰、魏武子、司空季子及子推也。旧云五臣有先轸、颠颉,今恐二人非其数。龙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独怨,终不见处所。”文公出,见其书,曰:“此介子推也。吾方忧王室,未图其功。”使人召之,则亡。遂求所在,闻其入釂上山中,【集解】:贾逵曰:“绵上,晋地。”杜预曰:“西河介休县南有地名绵上。”於是文公环绵上山中而封之,以为介推田,【集解】:徐广曰:“一作‘国’。”号曰介山,“以记吾过,且旌善人”。【集解】:贾逵曰:“旌,表也。”

  从亡贱臣壶叔曰;“君三行赏,赏不及臣,敢请罪。”文公报曰:“夫导我以仁义,防我以德惠,此受上赏。辅我以行,卒以成立,此受次赏。矢石之难,汗马之劳,此复受次赏。若以力事我而无补吾缺者,此复受次赏。三赏之後,故且及子。”晋人闻之,皆说。

  二年春,秦军河上,【索隐】:晋地也。将入王。赵衰曰;“求霸莫如入王尊周。周晋同姓,晋不先入王,後秦入之,毋以令于天下。方今尊王,晋之资也。”三月甲辰,晋乃发兵至阳樊,【集解】:服虔曰:“阳樊,周地。阳,邑名也,樊仲山之所居,故曰阳樊。”围温,入襄王于周。四月,杀王弟带。周襄王赐晋河内阳樊之地。

  四年,楚成王及诸侯围宋,宋公孙固如晋告急。先轸曰:“报施定霸,於今在矣。”【集解】:杜预曰:“报宋赠马之施。”狐偃曰:“楚新得曹而初婚於卫,若伐曹、卫,楚必救之,则宋免矣。”於是晋作三军。【集解】:王肃曰:“始复成国之礼,半周军也。”赵衰举郤縠将中军,郤臻佐之;使狐偃将上军,狐毛佐之,命赵衰为卿;栾枝将下军,【集解】:贾逵曰:“栾枝,栾宾之孙。”先轸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焠为右:【正义】:焠,昌由反,又音受。往伐。冬十二月,晋兵先下山东,而以原封赵衰。【集解】:杜预曰:“河内沁水县西北有原城。”

  五年春,晋文公欲伐曹,假道於卫,卫人弗许。还自河南度,侵曹,伐卫。正月,取五鹿。二月,晋侯、齐侯盟于敛盂。【集解】:杜预曰:“卫地也。”卫侯请盟晋,晋人不许。卫侯欲与楚,国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说晋。卫侯居襄牛,【集解】:服虔曰:“卫地也。”公子买守卫。楚救卫,不卒。【集解】:徐广曰:“一作‘胜’。”晋侯围曹。三月丙午,晋师入曹,数之以其不用釐负羁言,而用美女乘轩者三百人也。令军毋入僖负羁宗家以报德。楚围宋,宋复告急晋。文公欲救则攻楚,为楚尝有德,不欲伐也;欲释宋,宋又尝有德於晋:患之。【索隐】:晋若攻楚,则伤楚子送其入秦之德;又欲释宋不救,乃亏宋公赠马之惠。进退有难,是以患之。先轸曰:“执曹伯,分曹、卫地以与宋,楚急曹、卫,其势宜释宋。”【索隐】:楚初得曹,又新婚於卫,今晋执曹伯分曹、卫之地与宋,则楚急曹、卫,其势宜释宋。於是文公从之,而楚成王乃引兵归。

  楚将子玉曰:“王遇晋至厚,今知楚急曹、卫而故伐之,是轻王。”王曰:“晋侯亡在外十九年,困日久矣,果得反国,险?戹尽知之,能用其民,天之所开,不可当。”子玉请曰:“非敢必有功,原以间执谗慝之口也。”【集解】:服虔曰:“子玉非敢求有大功,但欲执蔿贾谗慝之口,谓子玉过三百乘不能入也。”杜预曰:“执犹塞也。”楚王怒,少与之兵。於是子玉使宛春告晋:【集解】:贾逵曰:“宛春,楚大夫。”“请复卫侯而封曹,臣亦释宋。”咎犯曰:“子玉无礼矣,君取一,臣取二,勿许。”【集解】:韦昭曰:“君,文公也。臣,子玉也。一谓释宋围,二谓复曹、卫。”先轸曰:“定人之谓礼。楚一言定三国,子一言而亡之,我则毋礼。不许楚,是弃宋也。不如私许曹、卫以诱之,执宛春以怒楚,【集解】:韦昭曰:“怒楚,令必战。”既战而後图之。”【集解】:杜预曰:“须胜负决乃定计。”晋侯乃囚宛春於卫,且私许复曹、卫。曹、卫告绝於楚。楚得臣怒,【集解】:得臣即子玉。击晋师,晋师退。军吏曰:“为何退?”文公曰:“昔在楚,约退三舍,可倍乎!”楚师欲去,得臣不肯。四月戊辰,宋公、【索隐】:成公王臣。齐将、【索隐】:国归父。秦将【索隐】:小子玦也。与晋侯次城濮。【集解】:贾逵曰:“卫地也。”己巳,与楚兵合战,楚兵败,得臣收馀兵去。甲午,晋师还至衡雍,【集解】:杜预曰:“衡雍,郑地,今荥阳卷县也。”作王宫于践土。【集解】:服虔曰:“既败楚师,襄王自往临践土,赐命晋侯,晋侯闻而为之作宫。”【索隐】:杜预云践土,郑地。然据此文,晋师还至衡雍,衡雍在河南也。故刘氏云践土在河南。下文践土在河北,今元城县西有践土驿,义或然也。

  初,郑助楚,楚败,惧,使人请盟晋侯。晋侯与郑伯盟。

  五月丁未,献楚俘於周,【正义】:俘音孚,囚也。驷介百乘,徒兵千。【集解】:服虔曰:“驷介,驷马被甲也。徒兵,步卒也。”天子使王子虎命晋侯为伯,【集解】:贾逵曰:“王子虎,周大夫。”赐大辂,彤弓矢百,玈弓矢千,【集解】:贾逵曰:“大辂,金辂。彤弓,赤;玈弓,黑也。诸侯赐弓矢,然後征伐。”【正义】:彤,徒冬反。玈音庐。秬鬯一卣,珪瓚,【集解】:贾逵曰:“秬,黑黍;鬯,香酒也。所以降神。卣,器名,诸侯赐珪瓚,然後为鬯。”虎贲三百人。【集解】:贾逵曰:“天子卒曰虎贲。”晋侯三辞,然后稽首受之。【集解】:贾逵曰:“稽首首至地。”周作晋文侯命:“王若曰:父义和,【集解】:孔安国曰:“同姓,故称曰父。”马融曰:“王顺曰,父能以义和我诸侯。”【索隐】:按:尚书文侯之命是平王命晋文侯仇之语,今此文乃襄王命文公重耳之事,代数悬隔,勋策全乖。太史公虽复弥缝左氏,而系家颇亦时有疏谬。裴氏集解亦引孔、马之注,而都不言时代乖角,何习迷而同醉也?然计平王至襄王为七代,仇至重耳为十一代而十三侯。又平王元年至鲁僖二十八年,当襄二十年,为一百三十馀岁矣,学者颇合讨论之。而刘伯庄以为盖天子命晋同此一辞,尤非也。丕显文、武,能慎明德,【集解】:孔安国曰:“文王、武王能详慎显用明德。”昭登於上,布闻在下,【集解】:马融曰:“昭,明也。上谓天,下谓人。”维时上帝集厥命于文、武。【集解】:孔安国曰:“惟以是故集成其王命,德流子孙。”恤朕身、继予一人永其在位。”【集解】:孔安国曰:“当忧念我身,则我一人长安王位。”於是晋文公称伯。癸亥,王子虎盟诸侯於王庭。【集解】:服虔曰:“王庭,践土也。”【索隐】:服氏知王庭是践土者,据二十八年五月“公会晋侯,盟于践土”,又此上文“四月甲午,作王宫于践土”。王庭即王宫也。

  晋焚楚军,火数日不息,文公叹。左右曰:“胜楚而君犹忧,何?”文公曰:“吾闻能战胜安者唯圣人,是以惧。且子玉犹在,庸可喜乎!”子玉之败而归,楚成王怒其不用其言,贪与晋战,让责子玉,子玉自杀。晋文公曰:“我击其外,楚诛其内,内外相应。”於是乃喜。

  六月,晋人复入卫侯。壬午,晋侯度河北归国。行赏,狐偃为首。或曰:“城濮之事,先轸之谋。”文公曰:“城濮之事,偃说我毋失信。先轸曰‘军事胜为右’,吾用之以胜。然此一时之说,偃言万世之功,柰何以一时之利而加万世功乎?是以先之。”

  冬,晋侯会诸侯於温,欲率之朝周。力未能,恐其有畔者,乃使人言周襄王狩于河阳。壬申,遂率诸侯朝王於践土。【索隐】:按:左氏传“五月,盟于践土;冬,会诸侯于温,天王狩于河阳;壬申,公朝于王所”。此文亦说冬朝于王,当合於河阳温地,不合取五月践土之文。孔子读史记至文公,曰“诸侯无召王”、“王狩河阳”者,春秋讳之也。

  丁丑,诸侯围许。曹伯臣或说晋侯曰:“齐桓公合诸侯而国异姓,今君为会而灭同姓。曹,叔振铎之後;晋,唐叔之後。合诸侯而灭兄弟,非礼。”晋侯说,复曹伯。

  於是晋始作三行。【集解】:服虔曰:“辟天子六军,故谓之三行。”荀林父将中行,先縠将右行,【索隐】:左传屠击将右行,与此异。先蔑将左行。【集解】:杜预曰:“三行无佐,疑大夫帅也。”【索隐】:据左传,荀林父并是卿,而云“大夫帅”者,非也。不置佐者,当避天子也。或新置三行,官未备耳。

  七年,晋文公、秦缪公共围郑,以其无礼於文公亡过时,及城濮时郑助楚也。围郑,欲得叔瞻。叔瞻闻之,自杀。郑持叔瞻告晋。晋曰:“必得郑君而甘心焉。”郑恐,乃间令使【索隐】:使谓烛之武。谓秦缪公曰:“亡郑厚晋,於晋得矣,而秦未为利。君何不解郑,得为东道交?”【索隐】:交犹好也。诸本及左传皆作“主”。秦伯说,罢兵。晋亦罢兵。

  九年冬,晋文公卒,子襄公欢立。是岁郑伯亦卒。

  郑人或卖其国於秦,【正义】:左传云秦、晋伐郑,烛之武说秦,师罢。今杞子、逢孙、杨孙三大夫戍郑。杞子自郑使告於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秦缪公发兵往袭郑。十二月,秦兵过我郊。襄公元年春,秦师过周,无礼,王孙满讥之。兵至滑,郑贾人弦高将市于周,遇之,以十二牛劳秦师。秦师惊而还,灭滑而去。

  晋先轸曰:“秦伯不用蹇叔,反其众心,此可击。”栾枝曰:“未报先君施於秦,击之,不可。”先轸曰:“秦侮吾孤,伐吾同姓,何德之报?”遂击之。襄公墨衰绖。【集解】:贾逵曰:“墨,变凶。”杜预曰:“以凶服从戎,故墨之。”四月,败秦师于殽,虏秦三将孟明视、西乞秫、白乙丙以归。遂墨以葬文公。【集解】:服虔曰:“非礼也。”杜预曰:“记礼所由变也。”文公夫人秦女,谓襄公曰:“秦欲得其三将戮之。”公许,遣之。先轸闻之,谓襄公曰:“患生矣。”轸乃追秦将。秦将渡河,已在船中,顿首谢,卒不反。

  後三年,秦果使孟明伐晋,报殽之败,取晋汪以归。【索隐】:按:左传文二年,秦孟明视伐晋,报殽之役,无取晋汪之事。又其年冬,晋先且居等伐秦,取汪、彭衙而还。则汪是秦邑,止可晋伐秦取之,岂得秦伐晋而取汪也?或者晋先取之秦,今伐晋而收汪,是汪从晋来,故云取晋汪而归也。彭衙在郃阳北,汪不知所在。四年,秦缪公大兴兵伐我,度河,取王官,【正义】:括地志云:“王官故城在同州澄城县西北六十里。”左传文公三年,秦伐晋,取王官,即此。先言度河,史文颠倒耳。封殽尸而去。晋恐,不敢出,遂城守。五年,晋伐秦,取新城,【集解】:服虔曰:“秦邑,新所作城也。”报王官役也。

  六年,赵衰成子、栾贞子、咎季子犯、霍伯皆卒。【集解】:贾逵曰:“栾贞子,栾枝也。霍伯,先且居也。”赵盾代赵衰执政。

  七年八月,襄公卒。太子夷皋少。晋人以难故,【集解】:服虔曰:“晋国数有患难。”欲立长君。赵盾曰:“立襄公弟雍。好善而长,先君爱之;且近於秦,秦故好也。立善则固,事长则顺,奉爱则孝,结旧好则安。”贾季曰:“不如其弟乐。辰嬴嬖於二君,【集解】:服虔曰:“辰嬴,怀嬴也。二君,怀公、文公。”立其子,民必安之。”赵盾曰:“辰嬴贱,班在九人下,【集解】:服虔曰:“班,次也。”其子何震之有!【集解】:贾逵曰:“震,威也。”且为二君嬖,淫也。为先君子,【正义】:乐,文公子也。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国,僻也。母淫子僻,无威;【正义】:僻,匹亦反。言乐僻隐在陈,而远无援也。陈小而远,无援:将何可乎!”使士会如秦迎公子雍。贾季亦使人召公子乐於陈。赵盾废贾季,以其杀阳处父。【集解】:案:左传,此时贾他为太师,阳处父为太傅。十月,葬襄公。十一月,贾季奔翟。是岁,秦缪公亦卒。

  灵公元年四月,秦康公曰:“昔文公之入也无卫,故有吕、郤之患。”乃多与公子雍卫。太子母缪嬴日夜抱太子以号泣於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而外求君,将安置此?”【集解】:服虔曰:“此,太子。”出朝,则抱以適赵盾所,顿首曰:“先君奉此子而属之子,曰‘此子材,吾受其赐;不材,吾怨子’。【集解】:王肃曰:“怨其教导不至也。”今君卒,言犹在耳,【集解】:杜预曰:“在宣子之耳。”而弃之,若何?”赵盾与诸大夫皆患缪嬴,且畏诛,乃背所迎而立太子夷皋,是为灵公。发兵以距秦送公子雍者。赵盾为将,往击秦,败之令狐。先蔑、随会亡奔秦。秋,齐、宋、卫、郑、曹、许君皆会赵盾,盟於扈,【集解】:杜预曰:“郑地。荥阳卷县西北有扈亭。”以灵公初立故也。

  四年,伐秦,取少梁。秦亦取晋之郩。【集解】:徐广曰:“年表云北徵也。”【索隐】:徐云年表曰徵。然按左传,文十年春,晋人伐秦,取少梁。夏,秦伯伐晋,取北徵,北徵即年表之徵。今云郩者,字误也。徵音惩,亦冯翊之县名。六年,秦康公伐晋,取羁马。晋侯怒,使赵盾、赵穿、郤缺击秦,大战河曲,赵穿最有功。七年,晋六卿患随会之在秦,常为晋乱,乃详令魏寿馀反晋降秦。秦使随会之魏,因执会以归晋。

  八年,周顷王崩,公卿争权,故不赴。【索隐】:按:春秋鲁文十二年“顷王崩,周公阅与王孙苏争政,故不赴”是也。晋使赵盾以车八百乘平周乱而立匡王。【索隐】:文十四年传又云“晋赵盾以诸侯之师八百乘纳捷菑于邾,不克,乃还”。而“周公阅与王孙苏讼于晋,赵宣子平王室而复之”。则以车八百乘,自是宣子纳邾捷菑,不关王室之事,但文相连耳,多恐是误也。是年,楚庄王初即位。十二年,齐人弑其君懿公。

  十四年,灵公壮,侈,厚敛以彫墙。【集解】:贾逵曰:“彫,画也。”从台上弹人,观其避丸也。宰夫胹熊蹯不熟,【集解】:服虔曰:“蹯,熊掌,其肉难熟。”【正义】:胹音而。蹯音樊。灵公怒,杀宰夫,使妇人持其尸出弃之,过朝。赵盾、随会前数谏,不听;已又见死人手,二人前谏。随会先谏,不听。灵公患之,使鉏麑刺赵盾。【集解】:贾逵曰:“鉏麑,晋力士。”【正义】:鉏音锄。麑音迷。盾闺门开,居处节,鉏麑退,叹曰:“杀忠臣,弃君命,罪一也。”遂触树而死。【集解】:杜预曰:“赵盾庭树也。”

  初,盾常田首山,【集解】:徐广曰:“蒲阪县有雷首山。”见桑下有饿人。饿人,示眯明也。【索隐】:邹诞云示眯为祁弥也,即左传之提弥明也。提音市移反,刘氏亦音祁为时移反,则祁提二字同音也。而此史记作“示”者,示即周礼古本“地神曰祇”,皆作“示”字。“邹”为“祁”者,盖由祇提音相近,字遂变为“祁”也。眯音米移反。以“眯”为“弥”,亦音相近耳。又左氏桑下饿人是灵辄也。其示眯明,是嗾獒者也,其人斗而死。今合二人为一人,非也。盾与之食,食其半。问其故,曰:“宦三年,【集解】:服虔曰:“宦,宦学事也。”未知母之存不,原遗母。”盾义之,益与之饭肉。已而为晋宰夫,赵盾弗复知也。九月,晋灵公饮赵盾酒,伏甲将攻盾。公宰示眯明知之,恐盾醉不能起,而进曰:“君赐臣,觞三行【索隐】:如字。可以罢。”欲以去赵盾,令先,毋及难。盾既去,灵公伏士未会,先纵【索隐】:纵,足用反。又本作“嗾”,又作“蹴”,同素后反。齧狗名敖。【集解】:何休曰:“犬四尺曰敖。”明为盾搏杀狗。盾曰:“弃人用狗,虽猛何为。”然不知明之为阴德也。已而灵公纵伏士出逐赵盾,示眯明反击灵公之伏士,伏士不能进,而竟脱盾。盾问其故,曰:“我桑下饿人。”问其名,弗告。【集解】:服虔曰:“不望报。”明亦因亡去。

  盾遂奔,未出晋境。乙丑,盾昆弟将军赵穿袭杀灵公於桃园【集解】:虞翻曰:“园名也。”而迎赵盾。赵盾素贵,得民和;灵公少,侈,民不附,故为弑易。【索隐】:以豉反。盾复位。晋太史董狐书曰“赵盾弑其君”,以视於朝。盾曰:“弑者赵穿,我无罪。”太史曰:“子为正卿,而亡不出境,反不诛国乱,非子而谁?”孔子闻之,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集解】:杜预曰:“不隐盾之罪。”宣子,良大夫也,为法受恶。【集解】:服虔曰:“闻义则服。”杜预曰:“善其为法受屈也。”【正义】:为,于伪反。惜也,出疆乃免。”【集解】:杜预曰:“越境则君臣之义绝,可以不讨贼也。”

  赵盾使赵穿迎襄公弟黑臀于周而立之,是为成公。

  成公者,文公少子,其母周女也。壬申,朝于武宫。

  成公元年,赐赵氏为公族。【集解】:服虔曰:“公族大夫也。”伐郑,郑倍晋故也。三年,郑伯初立,附晋而弃楚。楚怒,伐郑,晋往救之。

  六年,伐秦,虏秦将赤。【索隐】:赤即斥,谓斥候之人也。按:宣八年左传“晋伐秦,获秦谍,杀诸绛市”。盖彼谍即此赤也。晋成公六年为鲁宣八年,正同,故知然。

  七年,成公与楚庄王争彊,会诸侯于扈。陈畏楚,不会。晋使中行桓子【索隐】:荀林父也。伐陈,因救郑,与楚战,败楚师。是年,成公卒,子景公据立。

  景公元年春,陈大夫夏徵舒弑其君灵公。二年,楚庄王伐陈,诛徵舒。

  三年,楚庄王围郑,郑告急晋。晋使荀林父将中军,随会将上军,赵朔将下军,郤克、栾书、先縠、韩厥、巩朔佐之。六月,至河。闻楚已服郑,郑伯肉袒与盟而去,荀林父欲还。先縠曰:“凡来救郑,不至不可,将率离心。”卒度河。楚已服郑,欲饮马于河为名而去。楚与晋军大战。郑新附楚,畏之,反助楚攻晋。晋军败,走河,争度,船中人指甚众。楚虏我将智■。归而林父曰:“臣为督将,军败当诛,请死。”景公欲许之。随会曰:“昔文公之与楚战城濮,成王归杀子玉,而文公乃喜。今楚已败我师,又诛其将,是助楚杀仇也。”乃止。

  四年,先縠以首计而败晋军河上,恐诛,乃奔翟,与翟谋伐晋。晋觉,乃族縠。縠,先轸子也。

  五年,伐郑,为助楚故也。是时楚庄王彊,以挫晋兵河上也。

  六年,楚伐宋,宋来告急晋,晋欲救之,伯宗谋曰:【集解】:贾逵曰:“伯宗,晋大夫。”“楚,天方开之,不可当。”乃使解扬绐为救宋。【集解】:服虔曰:“解扬,晋大夫。”郑人执与楚,楚厚赐,使反其言,令宋急下。解扬绐许之,卒致晋君言。楚欲杀之,或谏,乃归解扬。

  七年,晋使随会灭赤狄。

  八年,使郤克於齐。齐顷公母从楼上观而笑之。所以然者,郤克偻,而鲁使蹇,卫使眇,故齐亦令人如之以导客。郤克怒,归至河上,曰:“不报齐者,河伯视之!”至国,请君,欲伐齐。景公问知其故,曰:“子之怨,安足以烦国!”弗听。魏文子请老休,辟郤克,克执政。

  九年,楚庄王卒。晋伐齐,齐使太子彊为质於晋,晋兵罢。

  十一年春,齐伐鲁,取隆。【索隐】:刘氏云“隆即龙也,鲁北有龙山”。又此年当鲁成二年,经书“齐侯伐我北鄙”,传曰“围龙”。又邹诞及别本作“祐”字,祐当作“郓”。文十二年“季孙行父帅师城诸及郓”,注曰“祐即郓也,字变耳”。地理志云在东莞县东也。鲁告急卫,卫与鲁皆因郤克告急於晋。晋乃使郤克、栾书、韩厥以兵车八百乘与鲁、卫共伐齐。夏,与顷公战於鞍,伤困顷公。顷公乃与其右易位,下取饮,以得脱去。齐师败走,晋追北至齐。顷公献宝器以求平,不听。郤克曰:“必得萧桐侄子【索隐】:左传作“叔子”。为质。”齐使曰:“萧桐侄子,顷公母;顷公母犹晋君母,柰何必得之?不义,请复战。”晋乃许与平而去。

  楚申公巫臣盗夏姬以奔晋,晋以巫臣为邢大夫。【集解】:贾逵曰:“邢,晋邑。”

  十二年冬,齐顷公如晋,欲上尊晋景公为王,景公让不敢。晋始作六军,【集解】:贾逵曰:“初作六军,僭王也。”韩厥、巩朔、赵穿、荀骓、【索隐】:音佳。谥文子。赵括、赵旃皆为卿。智■自楚归。

  十三年,鲁成公朝晋,晋弗敬,鲁怒去,倍晋。晋伐郑,取氾。

  十四年,梁山崩。【集解】:公羊传曰:“梁山,河上山。”杜预曰:“在冯翊夏阳县北也。”问伯宗,伯宗以为不足怪也。【集解】:徐广曰:“年表云伯宗隐其人,用其言。”

  十六年,楚将子反怨巫臣,灭其族。巫臣怒,遗子反书曰:“必令子罢於奔命!”乃请使吴,令其子为吴行人,教吴乘车用兵。吴晋始通,约伐楚。

  十七年,诛赵同、赵括,族灭之。韩厥曰:“赵衰、赵盾之功岂可忘乎?柰何绝祀!”乃复令赵庶子武为赵後,复与之邑。

  十九年夏,景公病,立其太子寿曼为君,是为厉公。後月馀,景公卒。

  厉公元年,初立,欲和诸侯,与秦桓公夹河而盟。归而秦倍盟,与翟谋伐晋。三年,使吕相让秦,【集解】:贾逵曰:“吕相,晋大夫。”因与诸侯伐秦。至泾,败秦於麻隧,虏其将成差。

  五年,三郤谗伯宗,杀之。【集解】:贾逵曰:“三郤,郤锜、郤焠、郤至也。”伯宗以好直谏得此祸,国人以是不附厉公。

  六年春,郑倍晋与楚盟,晋怒。栾书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乃发兵。厉公自将,五月度河。闻楚兵来救,范文子请公欲还。郤至曰:“发兵诛逆,见彊辟之,无以令诸侯。”遂与战。癸巳,射中楚共王目,楚兵败於鄢陵。【集解】:徐广曰:“鄢,一作‘焉’。”服虔曰:“鄢陵,郑之东南地也。”【索隐】:鄢音偃,又於连反。子反收馀兵,拊循欲复战,晋患之。共王召子反,其侍者竖阳穀进酒,子反醉,不能见。王怒,让子反,子反死。王遂引兵归。晋由此威诸侯,欲以令天下求霸。

  厉公多外嬖姬,归,欲尽去群大夫而立诸姬兄弟。宠姬兄曰胥童,尝与郤至有怨,及栾书又怨郤至不用其计而遂败楚,【集解】:左传曰:“栾书欲待楚师退而击之,郤至云‘楚有六间,不可失也’。”乃使人间谢楚。楚来诈厉公曰:“鄢陵之战,实至召楚,欲作乱,内子周立之。会与国不具,是以事不成。”厉公告栾书。栾书曰:“其殆有矣!原公试使人之周【集解】:虞翻曰:“周京师。”微考之。”果使郤至於周。栾书又使公子周见郤至,郤至不知见卖也。厉公验之,信然,遂怨郤至,欲杀之。八年,厉公猎,与姬饮,郤至杀豕奉进,宦者夺之。【索隐】:宦者孟张也。郤至射杀宦者。公怒,曰:“季子欺予!”【集解】:杜预曰:“公反以为郤至夺豕也。”将诛三郤,未发也。郤锜欲攻公,曰:“我虽死,公亦病矣。”郤至曰:“信不反君,智不害民,勇不作乱。失此三者,谁与我?我死耳!”十二月壬午,公令胥童以兵八百人袭攻杀三郤。胥童因以劫栾书、中行偃于朝,曰:“不杀二子,患必及公。”公曰:“一旦杀三卿,寡人不忍益也。”对曰:“人将忍君。”【集解】:杜预曰:“人,谓书、偃。”公弗听,谢栾书等以诛郤氏罪:“大夫复位。”二子顿首曰:“幸甚幸甚!”公使胥童为卿。闰月乙卯,厉公游匠骊氏,【集解】:贾逵曰:“匠骊氏,晋外嬖大夫在翼者。”栾书、中行偃以其党袭捕厉公,囚之,杀胥童,而使人迎公子周【集解】:徐广曰:“一作‘纠’。”于周而立之,是为悼公。

  悼公元年正月庚申,栾书、中行偃弑厉公,葬之【集解】:左传曰:“葬之于翼东门之外也。”以一乘车。【集解】:杜预曰:“言不以君礼葬也。诸侯葬车七乘。”厉公囚六日死,死十日庚午,智■迎公子周来,至绛,刑鸡与大夫盟而立之,是为悼公。辛巳,朝武宫。二月乙酉,即位。

  悼公周者,其大父捷,晋襄公少子也,不得立,号为桓叔,桓叔最爱。桓叔生惠伯谈,谈生悼公周。周之立,年十四矣。悼公曰:“大父、父皆不得立而辟难於周,客死焉。寡人自以疏远,毋几为君。【索隐】:几音冀,谓望也。今大夫不忘文、襄之意而惠立桓叔之後,赖宗庙大夫之灵,得奉晋祀,岂敢不战战乎?大夫其亦佐寡人!”於是逐不臣者七人,修旧功,施德惠,收文公入时功臣後。秋,伐郑。郑师败,遂至陈。

  三年,晋会诸侯。【索隐】:於鸡泽也。悼公问群臣可用者,祁傒举解狐。解狐,傒之仇。复问,举其子祁午。君子曰:“祁傒可谓不党矣!外举不隐仇,内举不隐子。”方会诸侯,悼公弟杨干乱行,【集解】:贾逵曰:“行,陈也。”魏绛戮其仆。【集解】:贾逵曰:“仆,御也。”悼公怒,或谏公,公卒贤绛,任之政,使和戎,戎大亲附。十一年,悼公曰:“自吾用魏绛,九合诸侯,【集解】:服虔曰:“九合:一谓会于戚,二会城棣救陈,三会于鄢,四会于邢丘,五同盟于戏,六会于柤,七戍郑虎牢,八同盟于亳城北,九会于萧鱼。”和戎、翟,魏子之力也。”赐之乐,三让乃受之。冬,秦取我栎。【索隐】:音历。释例云在河北,地阙。

  十四年,晋使六卿率诸侯伐秦,度泾,大败秦军,至棫林而去。

  十五年,悼公问治国於师旷。师旷曰:“惟仁义为本。”冬,悼公卒,子平公彪立。

  平公元年,伐齐,齐灵公与战靡下,【集解】:徐广曰:“靡,一作‘历’。”【索隐】:刘氏靡音眉绮反,即靡笄也。齐师败走。晏婴曰:“君亦毋勇,何不止战?”遂去。晋追,遂围临菑,尽烧屠其郭中。东至胶,南至沂,齐皆城守,晋乃引兵归。

  六年,鲁襄公朝晋。晋栾逞有罪,奔齐。八年,齐庄公微遣栾逞於曲沃,以兵随之。齐兵上太行,栾逞从曲沃中反,袭入绛。绛不戒,平公欲自杀,范献子止公,以其徒击逞,逞败走曲沃。曲沃攻逞,逞死,遂灭栾氏宗。逞者,栾书孙也。【集解】:左传“逞”作“盈”。其入绛,与魏氏谋。齐庄公闻逞败,乃还,取晋之朝歌去,以报临菑之役也。

  十年,齐崔杼弑其君庄公。晋因齐乱,伐败齐於高唐去,报太行之役也。

  十四年,吴延陵季子来使,与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语,曰:“晋国之政,卒归此三家矣。”

  十九年,齐使晏婴如晋,与叔乡语。叔乡曰:“晋,季世也。公厚赋为台池而不恤政,政在私门,其可久乎!”晏子然之。

  二十二年,伐燕。二十六年,平公卒,子昭公夷立。

  昭公六年卒。六卿彊,【索隐】:韩、赵、魏、范,中行及智氏为六卿。後韩、赵、魏为三卿,而分晋政,故曰三晋。公室卑。子顷公去疾立。

  顷公六年,周景王崩,王子争立。晋六卿平王室乱,立敬王。

  九年,鲁季氏逐其君昭公,昭公居乾侯。十一年,卫、宋使使请晋纳鲁君。季平子私赂范献子,献子受之,乃谓晋君曰:“季氏无罪。”不果入鲁君。

  十二年,晋之宗家祁傒孙,叔乡子,相恶於君。六卿欲弱公室,乃遂以法尽灭其族。而分其邑为十县,各令其子为大夫。晋益弱,六卿皆大。

  十四年,顷公卒,子定公午立。

  定公十一年,鲁阳虎奔晋,赵鞅简子舍之。十二年,孔子相鲁。

  十五年,赵鞅使邯郸大夫午,不信,欲杀午,午与中行寅、【索隐】:寅,荀偃之孙也。范吉射【索隐】:音亦。范献子,士鞅之子。亲攻赵鞅,鞅走保晋阳。定公围晋阳。荀栎、韩不信、魏侈与范、中行为仇,乃移兵伐范、中行。范、中行反,晋君击之,败范、中行。范、中行走朝歌,保之。韩、魏为赵鞅谢晋君,乃赦赵鞅,复位。二十二年,晋败范、中行氏,二子奔齐。

  三十年,定公与吴王夫差会黄池,争长,赵鞅时从,卒长吴。【集解】:徐广曰:“吴世家说黄池之盟云‘赵鞅怒,将战,吴乃长晋定公’。左氏传云‘乃先晋人’,外传云‘吴公先歃,晋公次之’。”

  三十一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而立简公弟骜为平公。三十三年,孔子卒。

  三十七年,定公卒,子出公凿立。

  出公十七年,【集解】:徐广曰:“年表云出公立十八年。或云二十年。”知伯与赵、韩、魏共分范、中行地以为邑。出公怒,告齐、鲁,欲以伐四卿。【索隐】:时赵、魏、韩共灭范氏及中行氏,而分其地,犹有智氏与三晋,故曰“四卿”也。四卿恐,遂反攻出公。出公奔齐,道死。故知伯乃立昭公曾孙骄为晋君,是为哀公。【索隐】:按:赵系家云骄是为懿公。又年表云出公十八年,次哀公忌二年,次懿公骄十七年。纪年又云出公二十三年奔楚,乃立昭公之孙,是为敬公。系本亦云昭公生桓子雍,雍生忌,忌生懿公骄。然晋、赵系家及年表各各不同,何况纪年之说也!

  哀公大父雍,晋昭公少子也,号为戴子。【集解】:徐广曰:“世本作‘相子雍’,注云戴子。”戴子生忌。忌善知伯,蚤死,故知伯欲尽并晋,未敢,乃立忌子骄为君。当是时,晋国政皆决知伯,晋哀公不得有所制。知伯遂有范、中行地,最彊。

  哀公四年,赵襄子、韩康子、魏桓子共杀知伯,尽并其地。【索隐】:如纪年之说,此乃出公二十二年事。

  十八年,哀公卒,子幽公柳立。

  幽公之时,晋畏,反朝韩、赵、魏之君。【索隐】:畏,惧也。为衰弱故,反朝韩、赵、魏也。宋忠引此注系本,而“畏”字为“衰”。独有绛、曲沃,馀皆入三晋。

  十五年,魏文侯初立。【索隐】:按纪年,魏文侯初立在敬公十八年。十八年,幽公淫妇人,夜窃出邑中,盗杀幽公。【索隐】:纪年云夫人秦嬴贼公於高寝之上。魏文侯以兵诛晋乱,立幽公子止,是为烈公。【索隐】:系本云幽公生烈公止。又年表云魏诛幽公,立其弟止。

  烈公十九年,周威烈王赐赵、韩、魏皆命为诸侯。

  二十七年,烈公卒,子孝公颀立。【索隐】:系本云孝公倾。纪年以孝公为桓公,故韩子有“晋桓侯。”孝公九年,魏武侯初立,袭邯郸,不胜而去。十七年,孝公卒,【索隐】:纪年云桓公二十年赵成侯、韩共侯迁桓公於屯留。已後更无晋事。子静公俱酒立。【索隐】:系本云静公俱。是岁,齐威王元年也。

  静公二年,魏武侯、韩哀侯、赵敬侯灭晋後而三分其地。【索隐】:按:纪年魏武侯以桓公十九年卒,韩哀侯、赵敬侯并以桓公十五年卒。又赵系家烈侯十六年与韩分晋,封晋君端氏,其後十年,肃侯迁晋君於屯留。不同也。静公迁为家人,晋绝不祀。

  太史公曰:晋文公,古所谓明君也,亡居外十九年,至困约,及即位而行赏,尚忘介子推,况骄主乎?灵公既弑,其後成、景致严,至厉大刻,大夫惧诛,祸作。悼公以後日衰,六卿专权。故君道之御其臣下。固不易哉!

  【索隐述赞】天命叔虞,卒封於唐。桐珪既削,河、汾是荒。文侯虽嗣,曲沃日彊。未知本末,祚倾桓庄。献公昏惑,太子罹殃。重耳致霸,朝周河阳。灵既丧德,厉亦无防。四卿侵侮。晋祚遽亡。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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