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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林广记》上说,有个专好“打秋风”的秀才,同乡在外做官的被他烦都烦死了,互相告诫提防此人。有一回眼看他又来了,可怜这次被打秋风的还是他的同窗。这同窗一拍桌子,大怒道:“老爷岂是给你这等游手好闲之辈来占便宜的!左右,给我枷起来,押回原籍!”秀才脖子戴着枷,好容易走到两县交界,衙役把枷拿下,向秀才道:“我家老爷其实是好意。你来打秋风,给别人看见要说闲话,只好使了个主意——你看,这枷重有十斤,全用银子打的,用药炼过了,看着乌漆发黑,你回家擦一擦便又是白花花十足的纹银。”
所以打秋风的也大多是士人,最起码要进过学。不然连官老爷的面都难见得上。明代文学家冯梦龙就有过打秋风的事。冯梦龙空会一堆诗词歌赋,屡考不中,幸亏辽东大将熊廷弼督学江南时赏识他,把他也算作门生。后来冯梦龙在家乡惹了官司,只好千里迢迢跑去找老师帮忙,看能不能讲上话,打打秋风也是好的。
老熊一见他,先问:你那《挂枝儿》的小曲写得好嘛,送我两本看看?接着请吃饭,上来干鱼一条,老豆腐一盆,配的是粟米。还把冯梦龙教育一顿:“丈夫处世,不应于饮食求工,能饱餐粗粝者,真英雄耳。”
实际上呢,据书中讲,熊廷弼真没亏待学生,不仅给他在官场上说了话,还送了300两纹银。我觉得老熊挺不错的,但他教育冯梦龙这一套用心良苦,却也等同于白搭——吃粗食,做真英雄,这两件事向来都不易做,也没人愿意做。老熊后来被魏忠贤弄死了。冯梦龙到七十高龄,跑上山去,跟入关的清兵打游击,最后死了。吃不得粗食的人未必不能死得壮烈。
吴敬梓是安徽全椒人,几万两纹银的家业败光后,跑到南京城去坐着,吟花赏月。冬天无钱供暖,夜里实在熬不住,叫起老婆出门走路,顺着南京的城墙一路走过去。走到东方翻了鱼肚白,一轮太阳升上来,照在栖霞山顶,看那彩霞一点点在天边化开了,江上的小帆船,都历历在目了。白帆白得寂寞,也白得温柔。他便叫声好景致!然后回家睡觉去。
吴敬梓穷得没办法过了,就找袁枚借钱。袁枚这时候有钱,盖了个随园,娶了几房妻妾。吴敬梓写《儒林外史》,把读书人都得罪光了。他和袁枚都在南京住着,就很少来往,彼此估计都看不上。但穷极了没办法,得知有个朋友向袁枚借钱借到了,他便也去。袁枚没理他,在写给他人的信里说:就那个写《儒林外史》的,知道吧?这几天在跟我借钱,语气还凶得来!烦死了!
吴敬梓这人我有三点佩服他。第一敢散万贯家财。第二是30多岁就主动断绝仕途之念。第三就是专一。他说你看我老妻是糟糠,我看是如珠如宝如玉,日日有说不完的话儿。单为这话,我甚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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