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新韵与汉语拼音的关系
新韵是相对于以平水韵为代表的旧韵而言的,涉及面较窄,可以看成汉语拼音一个阶段成果后的总结。而汉语拼音则连着中外的音韵学、文字改革方向、普通话推广等许多方面,不仅有学术上的争论,还连带着历史和政治色彩。
汉语拼音(早期叫注音)运动的起因不是因为旧韵书和实际读音不符合,这个古今异读至少从元代已经存在了,起因是鸦片战争后,强烈的危机促使着重视和西学的交流,感觉到汉字不方便,形成了一股走汉字拼音化的潮流趋向,特别是经过五四白话文运动,用拼音文字取代汉字的呼声很高,研究工作一直持续到解放后制定汉语拼音方案公布。有意思的是,最早提出拼音方案的,却是劳乃宣这样的保守人物(劳曾坚决要求在沈家本主持修定的新律法中,保留保护封建伦理条款),他提出的《合声中简字》与王照《官话字母》都在一定范围实行过,是早期的代表。
民国后不久,在1913年成立读音统一会,责成尽快制定统一的“国音”标准,据黎锦熙先生的回忆文章,原计划先由各省调查方音后再制定,五四前夜的白话文运动加快了进程(白话文取得正统地位后,就不用考虑给文言文注音后,读不懂的问题了),民国教育部于1918年公布由读音统一会制定的注音字母,并同时出版《国音字典》,称“老国音”,特点是:1、注音符号用传统民族形式,用古篆字改造而成;2、比北京音多三个声母;3、保留入声,分尖团字。所以“老国音”是北方为主的各地合编,没有一个地区的实际读音和老国音是一致的,这是其最大的缺陷了。到1931年纯以北京音制定“新国音”,仍沿用注音字母,声母21个,韵母16个,这是汉语统一读音的定型,和现在的汉语拼音读音是一致的,不久黎锦熙等人以此为标准公布出版了第一部新韵书《佩文新韵》,不久改名《中华新韵》,共十八韵,1952年增字、加注后重新出版。这个十八韵显然不是旧韵书韵部的合并,是统一汉字读音后的实际韵部的反映。
解放后的汉语拼音方案是和“新国音”在读音上是一致的,算是对新国音的肯定,但在注音符号的选择、韵母划分设计、如何拼读上,争执不下,最后的公布的方案,韵母搞成了35个,现在以此编新韵,感觉是在合并韵母,实际起作用的没有那么多(详见“关于新韵部的划分”),是传统音韵学中的等韵理论附了身,我很怀疑这35个韵母和平水韵部的旧韵有关系。
1958年汉语拼音方案公布后,照理应该编新韵书,事实上专家学者们也在准备,但不同时期有不同的背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群众性文艺创作很红火,虽有主席诗词的影响,但格律诗词并不占主导地位,活跃的是群众性诗歌、快板、对口词、曲艺新节目等,还有就是现代戏,押韵情况五花八门,在这种背景下,新韵书对通韵通押进行了细致的研究,虽有各种意见,但终究无法突破汉语拼音方案这个既成事实,1965年公布出版了《诗韵新编》(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仍然是十八韵,附“十三辙”和入声字,1978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修订再版,1984年再修订。
真正突破拼音方案,进行韵部合并的是2005年中华诗词学会公布的十四韵,沿用第一部新韵顺的名称仍叫《中华新韵》,这次的背景是,伴随“国学热”,对旧体诗词的重新认识和创作中对使用旧韵不同观点。应该说成绩不小,并且将入声字变平声的例字单列了出来,附在各韵的后边,看似技术工作,方便使用,其实是很巧妙的设计。但新韵的关键还得看广大爱好者的接受程度,新韵书的作用是指示性的,创作是自由的,新韵旧韵涉及的问题很多,不可能取得一致。十四韵的合理性在于向“十三辙”靠近,这是经过口头验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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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关于新韵部的划分
《汉语拼音方案》公布后的韵部划分情况是这样的:
单韵母六个:a 麻、o波、e哥、 i齐、u姑、ü鱼;
复韵母十个:ie皆、ai开、 ei微、 ao豪、ou尤、 an 寒、en痕、 ang唐、eng庚、ong东;
零韵母一个:-i支;
独立韵母一个:er儿
以上就是新韵的十八个韵部,十八韵没有通韵的,和汉语拼音方案搞出来的35个韵母还不是一回事,其他的复韵母,都是单韵母和单韵母,单韵母和上面的复韵母拼出来的,前者是以半元音Y、W(i、u变写)作头,后者实际是加了个韵头(介母),有的为了便于简写另规定了写法,不必看成是新韵部,只增加了一个“ie皆”韵(ie、üe实际也不是i-e、ü-e的合拼,应是单独立的ê韵) 。变写的情况如下:
ia=ya 麻韵
ua=wa麻韵
uai=wai开韵
uei=ui微韵
iou=iu尤韵
üen=ün痕韵
uen=un痕韵
ien=in痕韵
ieng=ing庚韵
以上十八韵即是1965年由知名语言音韵专家发起的《诗韵新编》的十八韵。
- 新韵在通押上的情况如下:
一、o波、e哥通,二者的区别仅在圆唇与不圆唇上,舌位相同,并且在作为标准读音区的北京,偏偏读不出纯粹的o 音来,常常喜欢读成uo,原来的京音官话就是一韵,合并很自然。
二、i齐、ü鱼通,和一的情况相同,这两个通韵叫“单韵母同发音舌位通韵”。
三、eng庚、ong通,是属于鼻音随后“鼻化韵”,加上元音 o、e(韵腹)相近而通押,而ang唐则因为是主要元音是a,而不通韵(凡主要元音是a的都不与其他韵母通韵,如a、an、 ai、ao ang其特点是声音洪亮)。但中华诗词学会在合并这两韵时的理由却是认为:ueng=ong,üeng=iong,说其元音是e而不是o,反正我是没有拼出来。
四、er儿韵放入i齐韵,可以说是沿用旧韵,也可以说是技术处理,因为er儿韵的字太少了。
以上通韵后,即是2005年《中华新韵》的十四韵;
五、零韵母-i支也与i齐通韵,就是北方曲艺使用的“十三辙”(仅指韵部,“十三辙”韵部内还有和新韵不一样的地方)。
六、还有人主张能u姑与ou尤通韵,i齐与ei微通韵,就仅有十一韵了,也有ei微再通i齐,共十韵,是最少的。
七、广东诗词学会编写,岳麓书院出版的《中华新韵府》则将青韵独立,成为十九韵,保留入声字,是在旧韵和新韵之间过渡。
以上可以看出,从普通话的读音角度“十三辙”是最底限了,六的主张已经不“上口”了,多是迁就方言、旧韵或者降低标准,并且这样一来,i齐韵会成为“超级大国”的。从音韵学的原理上的近音通韵,大致是要在元音洪细、舌位前后和鼻音共鸣三个方面上有依据。但我认为口语吟唱的实践是真正的根据,普通话是标准,音韵学不过是在总结现有的语音现象,但最好别迁就方言和旧韵,只作为研究对象就可以了。
实际使用中北京地区是严格区别前鼻音和后鼻音的,但不少地方区分不明显,en和eng;in和ing已经通韵了。另外,如果要在《中华新韵》的十四韵的基础上再通韵,我感觉ie皆、ai开可以通,一是能上口的程度,不比i齐和ü鱼的效果差,二是两韵包括的字也都不太多。唯一是元音的洪细有差别!
此外还有很多团体、个人,提出过其他的新韵部划分方案,特别是2004年《中华新韵》前的征求意见时期,也许还有其他有一定影响的出版物没注意到,并且今后还会有新的主张出现,公布的《中华新韵》也非定稿,但只要是在汉语拼音普通话的范围内,变动应该不会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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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新旧韵使用中的问题
这是一桩大的麻烦,这里不想重复争论的问题,只谈个人的看法。现代人作诗用新韵很正常,便于交流,但创作毕竟是个人的事情,已经没有了科举,新韵、旧韵不过是示范的工具,没有优劣、雅俗之分,也没有难易之分,普通话是国家法定“正音”,但只在一定范围内是必须用,不是每个都能说利落了,旧韵到现在上千年了,但就是有人喜欢用,习惯用,这都没有办法统一。
一、不同的情况
现在作诗,从新韵、旧韵和格律的角度看,可能会有不同的情况出现:
(一)、新旧皆律。在争论的时候,着眼点放在了新旧韵的冲突上,其实相互一致占了很大的部分,完全可以写出新旧韵都符合的诗来,实际上,现在再写诗,即使用旧韵,比如碰上了“十三元”,也会挑选着能上口的用,很少会拿“村”和“元”去押韵,主要是要避开入声普通话读平声的字。
(二)、完全的旧韵近体诗。
(三)、用旧韵,但出韵,古人也有这种情况,出韵但能协音。
(四)、写成古风体,用韵宽泛,大宗是用仄韵写的诗。
(五)、用新韵按近体诗的格律写,这里暂称“新律体”。
(六)、用新韵,守平仄,但不用对仗,暂称“律变体”。
(七)、用新韵,不拘格律,暂称“新韵诗”。
自然是(一)的限制最多,(七)的限制最少,通俗概括起来就是:费事、难免、传统、常见、理想、变通、自由。能不能“若为自由故,能抛尽量抛”呢?这个后面单说!
二、所谓的“今不妨古,宽不碍严”
“今不妨古,宽不碍严”是中华诗词学会制定新韵时的原则之一,话不多这里全文引用如下:
“创作旧体诗,提倡使用新韵,但不反对使用旧韵,如《平水韵》。但在同一首诗中,对于新旧韵的不同部分不得混用。为了便于读者欣赏、便于编者审稿,使用新韵的诗作,一般应加以注明”;“一般说来,新韵比旧韵要简单、宽泛,且容量大,这对于繁荣诗词创作应该是有促进作用的。但这并不妨碍继续使用旧韵,这就是“今不妨古”的原则。而且,即使使用新韵,也可以使用比《中华新韵》更严、更细的韵目,这就是“宽不碍严”的原则。”
“今不妨古”,妨不妨的不是新韵说了算的,别扭的是“但在同一首诗中,对于新旧韵的不同部分不得混用”这句话,据此(三)中的古人,现在人以旧韵写诗,东冬、江阳、寒先通用一下也不行了?这不典型的“以今限古”吗?
“宽不碍严”用的很艺术,实际意思是:你可以将每韵部里再往细划分,但只是十四韵下的子韵了,这个十四韵的成果可以包括一切,至少是不能推翻了,也是在宣布十四韵不能再少(宽)了。
三、实际的难易
新韵、旧韵实际使用中的宽严、难易只是个人的感觉而已,因习惯、喜好而不同,从格律学起,常读唐诗宋词名篇,自己仿着作,大多习惯用旧韵,特别是掌握了入声字以后,即使读不出来,也很难改用新韵,大多是偶尔为之。反过来,从一开始就用新韵的人,特别是普通话说的标准的,再去按旧韵书作诗,也会不便,新韵毕竟有和口语音调一致的便利,查韵书的频率会减少很多。对于初学者,能不能成篇,自己满不满意,主要不取决于新韵、旧韵。普通话不好的人,新韵的困难也不少,我所在地区口语中严重分不清en\eng与in\ing,怎么区分?无非是笨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逐字地熟悉。我是因为常用拼音打字辨别出不同的,现在微软有模糊拼音法,我是坚决不用的,哈哈!
四、旧韵能不能动
新韵一出,说是“今不妨古”,实际也是宣布了旧韵的“死刑”,就等于是说:想用你就用,不关我的事了,我认为这样不好!首先,新韵、旧韵的区别应当看平仄,不应当或主要不是看韵部,理由有二:1、平仄要比韵脚的比重大,“沾对”要比“押韵”更能体现律诗的特点,平仄交替通篇要用,韵部只在韵脚上起作用。2、从古人的词作,使用宽韵的情况看,旧韵韵部早已突破,古今不协由来已久,平水韵坚持几百年,是科举制度的功劳。3、合并诗韵前人作过。
概括起来就是启功先生的态度:平仄当守,韵部不拘。但是,这样用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提出动旧韵呢?没有特别的理由,就是取消不合理的、没有必要的、给写诗带不来任何好处的韵部限制,名正言顺地用旧韵。
前一段写过一篇《新旧诗韵对照及漫议》,提到平水30平声韵可以不费力气的合并12到14韵部,保留十五到十八个韵部,和新韵差不多。甚至我以为只要不变旧韵的平仄,完全可以用新韵来作旧体诗。所以我的看法是:新旧韵的区别只看辩平仄,不拘泥韵部。
按旧韵书来定平仄,主要是入声字问题,其他是小问题,归纳起来常见的是:1、普通话已经读成平声的入声字的仍按仄声用,如“国”字;2、用入声字押韵,今读不上口,出现平仄通押,3、旧韵平仄通用的字,如看、望、过等常用字;4、古今读音变化大,但平仄未变,在作韵脚时,今读不上口,如“斜”字。我以为这正是新旧韵诗的区别所在。至于用了入声字如何读的问题,黎锦熙的建议对没有入声字地区的人,很有用,即一律读成去声,急促收音,当然不读出来也可以。
之所以提出来动一动旧韵,还是因为“今不妨古,宽不碍严”的不舒服的阐述:但在同一首诗中,对于新旧韵的不同部分不得混用。为了便于读者欣赏、便于编者审稿,使用新韵的诗作,一般应加以注明”(见引文),一方面制定新韵,另一方面又将旧韵限制死,不利于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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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律体诗创作的理想状态
旧韵大家都觉得不太好用,新韵出来了,为什么不能用新韵呢?“使用新韵的诗作,一般应加以注明”(见引文)对新、旧都不利,提倡新韵但要注明,还是低人一等,旧韵即使有许多问题,也必须遵守,那新韵的作用和效果也太小了,我觉得新韵应该给旧韵以方便,只确定一条规则就够了,即“同一首律体诗里,对普通话读平声的入声字,处理应当一致”,这样现代人写的律体诗就不必再区别新韵、旧韵了。
如果一首诗把入声字按旧韵处理,押平声韵的韵脚就不能再用入声字了(普通话读平声的字),至于押哪个韵部可以“从宽”,押新韵也可,旧韵也可。这样一来,因为新韵韵部少,读出来上口,在使用就能发挥出优势,使用的人就会逐渐多起来。好处其实还不止这些,旧韵书中还有许多古今异读的情况,就是古今的平仄声调未便,但读音大异,比如平声的“斜”字,按新韵直接和皆韵押就可以了,不必和麻韵押,仄声的“下”和“者”在一个韵部,押平声韵的时候可以不考虑,但要是仄韵当韵脚呢?不仅不同音,还不同声,用新韵就没这个问题了。
总之,就只有关于入声字处理的一条规则,押韵就交给作者,自由选择,这是律体诗创作的理想状态。至于说“为了便于读者欣赏、便于编者审稿”(见引文)云云,都和新、旧韵没有多大的关系,书店卖的古诗词赏析之类,有几本是分析格律的?读者中熟悉格律的自然能看出来,不熟悉的自然有欣赏的角度;当编辑的更是如此,懂格律的自然能一眼看出来,不懂的即使用错了也不明白,注明不注明又有什么用呢?这些和韵书的新旧又有什么关系呢?中华诗词学会的这个理由找得太牵强了。
广东诗词学会编写,岳麓书院出版的《中华新韵府》,原书我没有见到,只看到了简介,其保留了入声字、划分为十九个韵部,这两点来看,是希望新韵对旧韵起作用的。
戊关于新韵诗
前面给旧韵当了一回辩护人,接下来要为“新韵诗”张目,“新韵诗”是自创的称呼,就是指“若为自由故,能抛尽量抛”的那种。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按新韵押韵。古人有自由的古风体,今人为什么不能有“新风”呢?
有人认为没有平仄格律,会失去节奏韵律的美感,我以为担心的多余,平平仄仄是因为符合人的生理特征,才会念着顺口,听着顺耳的,不是因为发明的格律才会说会听的,近体格律是最理想的设计,不是错了一点就不能读不能听了。大致知道平仄规律作用的原理就可以了:1、句中越靠后平仄对节奏的影响越大;2、汉字词组以两字词居多,连读时对节奏韵律起关键作用的是第二个字(这就是二、四、六分明的原因);3、平、仄连读超过四个不交替,读起来就会感到语气受影响。
所有,写新韵诗完全可以“验于口”,没必要非要达到“理想状态”,念起来舒服,语气和表达的情绪能协调就可以了。
新韵诗会不会变成现代诗?这也没有担心的必要,只要押韵,不是象所谓“梨花体”那样不着边,就不会有问题,再者就是现代诗,用点韵,也会好听的!长短句的词我们能看成现代诗吗?区别主要还是在题材和表达的文字上。倒是有一种趋势,就是“打油诗”化,律体也能写打油诗,但远不如新韵诗顺手和来的快,打油诗讲究的用浅白爽快的语言体现一种谐趣,写好了其实挺难的。
我一向认为作诗和作文一样,先要成篇,写的再符合格律,就一句半,那也不叫诗,成篇了或者修改,或者再提高也不迟,写诗不过是要表达自己的感受,外在的限制太多了,在格律框子里填字,就没劲了,所以新韵诗是值得提倡。
当然了,要将新韵诗从里到外都弄好了,也不容易,甚至是更难,规矩越少越难弄,因为变他律成了自律,只是门槛高低不同。我曾经戏言:说格律不能动的人,有许多是其实是不会写诗的,没了格律这套制服,就什么也不是了,明清的诗人们喜欢分门户,其实他们奉为师祖的大诗人之间并没有这些,顶多是学术之争吧!后来的徒子徒孙们相互诋毁,只是混碗饭,弄个诗人的名号而已。
2007年7月24日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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