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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记游(散文)
文/张根法
初抵黄山时,恰是微雨初歇的清晨。山脚下的水汽裹着草木的清芬,凝在石阶缝隙里,又漫成一层半透明的纱,把远处的峰峦笼得只剩淡青的轮廓,像宣纸上晕开的墨痕,若隐若现。青石板路被雨润得发亮,映着两旁新绿的苔藓——那苔藓厚得能攥出水分,绒绒地覆在石边,偶有不知名的浅紫小花从缝里探出头,每一步踩下去,鞋底都沾着湿软的绿意,似要溅起一捧春的清润。
拾级而上,才真正懂了“黄山归来不看岳”的深意:它的好,原不在泰山的雄、华山的险,而在那份藏在山石草木间的灵动变化。方才还是疏朗的毛竹林,竹影斜斜地筛着晨光,风一吹便晃出满耳的“沙沙”声;转过一道弯,骤听得“哗哗”水响,抬头竟撞见一挂飞瀑。水流从青灰色的崖壁上跌下来,撞在凸凹的岩石上,碎成万千玉珠,溅在衣襟上凉丝丝的;余下的水顺着岩缝渗进石缝里,只留潺潺的余响,在山谷间绕来绕去,像谁藏在林里轻哼的调子。偶有阳光从云隙里漏下,金芒落在瀑雾上,便腾起一道浅浅的虹,红、橙、紫的色带轻轻晃着,伸手去触,指尖只沾得一片微凉的湿意,虹影却在掌心碎成了雾。
行至半山,云雾忽然从谷底漫了过来。起初是一缕缕纤细的白气,像贪玩的孩童,贴着石阶悄悄往上爬,缠在脚踝边,凉得人忍不住缩脚;转眼间,便聚成了汹涌的云浪,从四面八方涌来,把近处的松树、远处的“飞来石”都裹了进去。脚下的路渐渐隐在白茫里,只剩身前的石阶还露着半截青灰,唯有身边松针上的水珠往下滴,“嘀嗒、嘀嗒”落在手背上,敲出清浅的韵脚。正对着白茫茫的雾气茫然时,风忽然穿过林梢,带着松脂的香气卷来——云雾像被谁猛地掀开了素色的帘,对面的天都峰竟赫然立在眼前!石峰如刀削斧劈,青黑色的岩壁上还留着雨水的痕迹,却偏有几株黄山松斜斜地挂在崖上,粗矮的树干缠着深褐的苔衣,枝桠舒展如臂,松针上的水珠顺着尖梢往下坠,像是在与流云轻轻招手。可不过片刻,风歇了,那“帘”又缓缓合上,峰峦复又藏进雾中,连松影都没了踪迹,仿佛方才的惊鸿一瞥,只是山雾织就的幻梦。
待循着石阶攀上光明顶,已是午后。云海就铺在脚下,无边无际的白浪翻涌如絮,风过时,云涛便顺着山坳流淌,卷起细碎的“云沫”,沾在脸上带着清冽的凉。远处的莲花峰只露出个青灰的尖顶,像浮在海中的小岛,偶有云浪漫过峰顶,便连尖顶也藏了去,只剩一片茫茫的白。那些藏在云中的峰石,时而露出半截崖壁,时而显出台阶的痕迹,恍若水墨画里未干的笔触,浓淡皆宜,连阳光落在云上的金边,都柔得像用羊毫笔晕开的。正看得出神时,有山雀从云里钻出来,灰褐的翅膀掠过时,竟带起一串清脆的啼鸣——“啾、啾”的声音在空阔的山巅上荡开,撞在远处的峰壁上,又折回来,许久才伴着云浪慢慢消散。
下山时,暮色已漫上山脊。夕阳把云染成了橘红,又顺着山脊往下淌,给石阶旁的野花镀了层暖光——那些淡蓝的、浅黄的小花,含着暮色微微低垂,像是累了的孩童,蔫蔫地拢着花瓣。草叶上的露水沾了夕照,亮得像撒了一路的碎星,走得急了,裤脚扫过草叶,便沾了满腿的湿意,凉却不冷。回望身后,云雾又漫了上来,先是掩住了光明顶的轮廓,再是藏起了半山的飞瀑,最后连近处的松树都只剩模糊的影——仿佛黄山正拢着青灰色的“袖子”,把白日里见过的峰、瀑、松都轻轻掩进暮色里,不留下半分痕迹。唯有满心的温润,随着下山的脚步轻轻摇晃,连鞋底沾着的苔藓绿意,都成了舍不得拂去的念想。
特赋七律一首:
七律·游黄山
雨歇晨山雾半笼,
飞泉漱石挂长虹。
云封怪石藏仙迹,
风曳奇松探碧穹。
顶瞰沧溟涛涌玉,
归来犹绕烟霞梦。
峰擎落日焰熔金,
一袖清辉浃客胸。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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