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进拴|童趣儿【一百六十一】
【郭进拴原创】过年下
在我们豫西鳌头一带的乡下,过春节不叫过春节,叫“过年下”。春节这词太洋气了,庄稼人不喜欢,不喜欢的词还有很多,比如对一件事表示喜欢,俺鳌头人会说“中”,你如果说“爱”,那就不合时宜了。我有个一家子叔叔有时候说话总好来一句“我最爱吃某某东西”,婶子们就扭脸窃窃私语,“大哥咋说这话啊,啥爱爱的,难听死了”。而给这个“大年下”赋予最多含义的是五叔。五叔性子急,没什么文化,所有自己愿做的事都归于是大年下,比如喝酒大了,理由当然是年下了,酒喝多点没事。吃肉也是年下了嘛,“吃吃吃,不能放筷”。上他家做客,殷勤得让人招架不住,“快快,别放筷子,吃啊,过年下嘞”。
对于性子急的五叔,要是手头没事干,真是难为死他了。串亲戚,老早就收拾牢靠。来了亲戚,吵着“你们真慢,抓紧吧,黄花菜都凉了”。我小的时候和奶奶家住的隔一条河,父亲弟兄五个每家过年下下饺子,都盛出第一碗送到奶奶家。五叔和奶奶住在一起,每年初一天不亮,五叔就端着饺子给奶奶送来。而几乎每次都见爷爷奶奶家的窗子暗着,因为老人不会起得太早,他就在院子里急得大喊。邻居们听到五叔的喊声,都嘀咕着,“抓紧该起了,人家老五又喊他娘的门了,再不起,人家就笑话咱嘞”。这种事年年都在发生。初一早晨,我的兴奋在于能品尝不同品质的水饺。带到爷爷奶奶家的一共有五家的水饺,从它们的品相就可以看出是谁家的。五叔家的个大粗狂,内有肥肥的肉丁;三叔家的细致,像三婶的为人,含蓄不露声色;而母亲包的饺子最好看,大小均匀,排列整齐划一,像一队卫兵。
年下的鞭炮更是让人难以忘怀。20世纪60、70年代,我们小孩子根本没钱买鞭炮,往往一挂鞭30多个,不舍得一连串放完,就拆开放兜里,学着大人的样子,不时掏出一个点燃,然后迅速抛向天空,一声炸响,然后得意洋洋。因父亲放羊卖了羊毛有几个小钱,我的鞭炮便多些,甚至还有较长的50响一挂的。但村里伙伴自有他们的乐趣,他们买一种叫嘀嗒筋的小东西,这是一种用草纸卷得很细的小纸绳,里面放入不多火药,点燃起来,粒粒火星四溅,燃放时间较长,成本不高。还有一些大人会做大呲花,用泥巴塑成大酒瓶状,底部留个洞,放入火药,顶端植入火捻,封好晾干,到正月十五晚上街上人多时,点燃能吸引很多人观看。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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