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老妇人咬着牙说,身体索索地震动。睡着的孩予胳膊张动,似乎要醒来,结果翻了个身。老妇人一面理平孩子的花洋布衫,继续说,“我不想什么了,明天死好,立刻死也好。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命!”以下转为郁抑的低诉。“你姐夫去世那年,你甥女儿还只五岁,把她养大来,象象样样成个人,在孤苦的我,不是容易的事啊!她嫁了,女婿是个清秀的人,我喜欢。她生了儿子了,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她右手下意识地抚摩孩子的头顶),我喜欢。她们俩高高兴兴当教员,和和爱爱互相对待,我更喜欢,因为这样才象人样儿。唉!象人样儿的却成了十七、十八!真是突地天坍下来,骇得我魂都散了。为什么呢?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婿呀,总得让我知道。却说不必问了。就是你,也说不必问了,问没有好处——怕什么呢!我是映川的娘,姓张的是我的女婿,我要到街上去喊,看有谁把我怎样!”愤恨的火差不多燃烧着她的全身,说到后段,语声转成哀厉而响亮,再不存丝毫顾忌。她拍着孩子的背,又说,“说什么姓孙,我大男姓张、姓张!啊!我只恨没有本领处置那辈该死的东西,给年青的女儿女婿报仇!”
(叶绍钧:《夜》)
【评析】
这一段对话表现了老妇人在得到女儿、女婿因参加革命而被反动派枪杀的消息时,忿恨、哀伤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