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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白七言古体诗两首

作者:王力     来源:古代漢語     时间:2011-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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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
 
蜀道難[1]
 
噫籲嚱[2]!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及魚鳧[3],開國何茫 然[4]。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5]。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 巔[6]。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7]。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8],下
[16]巉岩,山石險峻的樣子。
 
[17]子規,即杜鵑。
 
[18]還,攀,間,山,顏,押韻(刪韻)。
 
[19]尺,壁,押韻(陌錫通韻)。
 
[20](tuān),急流的水。瀑,瀑布。喧豗(huī),雙聲連綿字,等於說喧囂。
 
[21](pēng),水撞擊岩石發出的聲音,這裏用如動詞。轉石,激流使大石轉動。
 
[22]劍閣,在四川劍閣縣北。大小劍山之間,相離三十里,連山絕險,古代築有棧道,叫劍閣,也叫劍
 
門關。崢嶸、崔嵬,都是高峻的樣子。按:劍閣是歷代軍事上防守要地,所以下文說"一夫當關,萬夫莫
 
"
 
[23]這是說,假如不是親信的人防守,他就會據險叛亂,成為國家的禍害。晉張載《劍閣銘》:"一人
 
荷戟,萬夫趑趄,形勝之地,匪親勿居。"虺,雷,哉,嵬,開,豺,押韻(灰佳通韻)。
 
[24](shǔn),吸。
 
[25]錦城,即錦官城,指成都。
 
[26]諮嗟(jiē),歎息。蛇,麻,家,嗟,押韻(麻韻)。
有沖波逆折之回川[9]。黃鶴之飛尚不得過[10],猿猱欲度愁攀緣[11]。青泥何盤
盤[12],百步九折縈岩巒[13]。捫參曆井仰脅息[14],以手撫膺坐長歎[15]。問君
西遊何時還,畏途巉岩不可攀[16]。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
規啼夜月[17],愁空山。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18]。連峰去
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19]。飛湍瀑流爭喧豗[20],砯崖轉石萬壑雷[21]。其
險也若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劍閣崢嶸而崔嵬[22],一夫當關,萬夫莫
開。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23]。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24],殺人
如麻。錦城雖云樂[25],不如早還家。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長諮嗟
[26]!
 
[1]樂府相和歌辭的瑟調曲三十八曲裏有《蜀道難》。《樂府詩集》引《樂府古題要解》:"《蜀道難》備
 
言玉壘、銅梁(都是蜀中山名)之阻。"梁陳間已經有人擬作。李白在這首詩中,用誇張的筆調,描寫蜀
 
中地勢的險要,最後結合時局,抒發無限的感慨。
 
[2]噫籲嚱(yī xū xī),蜀地方言,驚異聲。
 
[3]蠶叢,魚鳧,都是傳說中古蜀國國王的祖先。
 
[4]茫然,模糊不清的樣子。這是說蜀國祖先如何開國,已經不清楚了。
 
[5]爾來,等於說從此以後。秦塞,指秦國,秦地多險阻,古代稱為"四塞之國"。通人煙,指人民互
 
相往來。秦惠王滅蜀以後,蜀才和秦發生關係。四萬八千歲只是極言時間之長,並不是確數。
 
[6]太白,山名,在陝西省郿縣南。鳥道,指連山高峻,只有鳥才能在低缺處飛過的道(這是誇張)。橫
 
絕,橫度。這一聯是說,從秦入蜀,隔著太白山,只有鳥道可以橫度到峨嵋山頂。
 
[7]這是古代神話傳說。秦惠王想滅蜀,知道蜀王好色,許嫁五美女於蜀,蜀王遣五個力士前往迎接。
 
回來時路過梓潼(今四川梓潼縣),見一條大蛇鑽入山穴中,一力士拉蛇尾,拉不出來,於是其餘四人也來
 
協助,結果山崩塌,壓死五力士,而山也分為五嶺。天梯,上山的道路又高又陡,像上天的梯子。棧,棧
 
道,在懸崖絕壁之間,用木頭架成的道路。石棧,石崖上的棧道。
 
[8]古代神話傳說,太陽坐著六條龍拉的車,由義和駕馭著,在空中行駛。這一聯是說蜀中的山峰非常
 
高,連太陽坐的六龍車也過不去。回,回轉。高標,指蜀山中最高而成為一方標識的山峰。
 
[9]逆折,迴旋。回川,有漩渦的水流。
 
[10]黃鶴,即黃鵠,又叫天鵝,能飛得很高。
 
[11]猿,同猿。猱(náo),猿類。緣,一本作援。天,然,煙,巔,連,川,緣,押韻(先韻)。
 
[12]青泥,山嶺名,在陝西略陽縣西北,嶺上有入蜀的要道。盤盤,曲折的樣子。
 
[13]縈,旋繞。
 
[14](mé   n),摸。參井,都是星宿名,參為益州(今四川)的分星(分野),井為雍州(今陝西甘肅
 
大部分)的分星(分野)。脅息,屏住氣。這一聯是說入蜀的道路處在極高的山上,人要仰著頭用手摸著天
 
上的星宿走過,連氣都不敢喘。
 
[15]膺,胸。盤,巒,歎(tān) ,押韻(寒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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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遊天姥吟留別[1]
 
海客談瀛州[2],煙濤微茫信難求[3];越人語天姥[4],雲霞明滅或可睹[5]。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6]。天臺四萬八千丈[7],對此欲倒東南傾[8]。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9]。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10]。謝公宿處
今尚在[11],淥水蕩漾清猿啼[12]。腳著謝公屐[13],身登青雲梯[14]。半壁見海
日[15],空中聞天雞[16]。千岩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17]。熊咆龍吟殷岩
泉[18],栗深林兮驚層巔。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19]。列缺霹靂[20],丘
巒崩摧。洞天石扇[21],訇然中開[22]。青冥浩蕩不見底[23],日月照耀金銀台[24]。
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25]。虎鼓瑟兮鸞回車[26],仙之人兮列
如麻。忽魂悸以魄動[27],恍驚起而長嗟[28],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29]。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30]。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31],
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32]!
 
[1]天姥(mǔ),山名,在今浙江新昌縣東。吟,詩歌名稱的一種。這首詩又題為《別東魯諸公》。天寶
 
四年(公元 745 年),李白將離開東魯,南游吳越,作此詩向朋友告別。詩中表現了詩人恥事權貴,嚮往仙
 
境,以求解脫的思想感情。
 
[2]海客,指航海者。瀛州,傳說中的仙山。《史記·秦始皇本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
 
瀛州,仙人居之。"
 
[3]微茫,等於說迷茫。州,求,押韻(尤韻)。
[4]越,今浙江省一帶地方。
 
[5]霞,一本作""。姥,睹,押韻(麌韻)。
 
[6]拔,超出。掩,遮蔽。赤城,山名,在今浙江天臺縣北。
 
[7]天臺,山名,在今浙江天臺縣北。四,當作""。《雲笈七簽》:"天臺山高一萬八千丈。"
 
[8]橫,城,傾,押韻(庚韻)。
 
[9]鏡湖,又名鑒湖,在今浙江紹興縣南。這是說在月光下飛度鏡湖。越,月,押韻(月韻)。
 
[10](shàn)溪,在今浙江嵊縣南,即曹娥江的上游。
 
[11]謝公,指謝靈運。謝靈運喜歡遊山玩水,常在浙東會稽一帶遊玩,天姥山也是他常去的地方。他游
 
天姥時,曾在剡溪住宿。謝靈運《登臨海嶠詩》:"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
 
[12]淥水,清水。
 
[13]謝公屐,謝靈運遊山,必到最高峻深幽的地方。他備有一種特製的木屐,屐底裝有活動木齒,上山
 
則去掉前齒,下山則去掉後齒。
 
[14]青雲梯,比喻高出雲霄的峻嶺。謝靈運《登石門最高頂》:"惜無同懷客,共登青雲梯。"
 
[15]壁,指石壁。
 
[16]天雞,古代神話傳說,東南有桃都山,山上有棵大樹叫桃都,樹枝之間相隔三千里,上有天雞,太
 
陽剛出來照耀這棵樹的時候,天雞就叫起來,天下的雞也都跟著它叫(見《述異記》)。溪,啼,梯,雞,
 
押韻(齊韻)。
 
[17]定:暝(mìng),押韻(徑韻)。
 
[18](yǐn),象聲詞,雷聲。這裏用如動詞。殷岩泉,像雷一樣地在岩泉間震響。
 
[19]泉,巔,煙,押韻(先韻)。
 
[20]列缺,疊韻連綿字,指閃電。霹靂,疊韻連綿字,指雷聲。揚雄《羽獵賦》:"霹靂烈缺,吐火施
 
鞭。"(烈,《漢書》作列。)
 
[21]洞天,道家對神仙所居的山中洞府的稱呼,是洞中別有天地的意思。扇,門扇,一本作扉。
 
[22](hōng),象聲詞。
 
[23]青冥,指天空。浩蕩,廣大。
 
[24]金銀台,《漢書·郊祀志》:"自威宣(齊威王、齊宣王)燕昭(燕昭王)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州¼¼
 
蓋嘗有至者,諸仙(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為宮闕。"郭璞《遊仙詩》:"
 
仙排雲出,但見金銀台。"摧,開,台,押韻(灰韻)。
 
[25]雲之君,雲神。《楚辭·九歌》有《雲中君》篇。馬,下,押韻(馬韻)。
 
[26]鸞,白鸞。回,這裏指轉運,運行。傳說仙人乘鸞車。
 
[27]悸,驚懼。
 
[28]恍,同恍,恍惚。
 
[29]向來,指夢中。車,麻,嗟,霞,押韻(麻韻)。
 
[30]此,水,押韻(紙韻)。
[31]白鹿,隱者的坐騎。《楚辭·哀時命》:"浮雲霧而入冥兮,騎白鹿而容與。"
 
[32]摧眉,指低頭。還,間,顏,押韻(刪韻)。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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