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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象鉴赏与研究举隅

作者:本站编辑     来源:西方文论与中国文学     时间:2011-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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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作诗,或在写景,或在抒情,或在叙事,或在议论,诸多诗思借助意象而表达,这种情况十分普遍。可以说,意象的运用是一种特殊的诗歌手段,也是诗人艺术匠心的凸出标志。然而通过意象,读者又不仅得以欣赏他的结撰之法,运思之妙,而且得以洞察他内心的思想和感情。西方汉学家普遍认为,我国诗人自古以来就十分重视意象的经营,因此他们喜欢利用意象来品鉴赏析我国的诗词作品。下面我们试举数例加以说明。
  (一)关于单纯意象
  选取单纯意象是艺术创作的一个基本步骤,由此可以窥见诗人审美情趣的焦点所在,和艺术目光的深浅广狭。在《北宋主要词人》一书中,刘若愚集中分析了晏殊、欧阳修、柳永、秦观、苏轼、周邦彦等六位词人笔下的种种意象。他说,就单纯意象而言,晏殊多以大自然为采撷的对象,尤其是自然界中性属阴柔的景物,以及词人周围的建筑、摆设等等。柳永常常通过视觉积累意象,柳词里的单纯意象明显有三个不同的种类:第一类取自大自然,用之组成广阔、迷茫的景色,为人生之旅提供肃穆阔大的背景;第二类取自家庭生活,如亭阁、帘幕、衾被、灯烛之类,借以制造亲切的家庭气氛;第三类为写美妇而设,如写她们的眉眼、服饰。这三类意象一方面传达词人在人生之途上的孤寂心情,一方面透露他对幸福家庭的企盼和对女人诱惑的沉迷。10
  (二)关于复合意象
  复合意象本身宛如一个小小的艺术世界。在它的内部,两种成分须要选择、搭配,必要时还须要明志寄怀;而在外部,它与其他意象之间则须要邻接、呼应、比照、映衬,共同组成一个谐和的整体。这一切,无不是意匠驰骋的场所,无不是作品特色、诗人风格的体现。在上述著作中,刘若愚也分析了六词人笔下的多姿多彩的复合意象。
  他说,周邦彦的《玉楼春》(之四)并置了一连串对照鲜明的意象,色彩的对比贯穿上下阕:红桃花与白秋菊、赤栏桥与黄叶路、青色山岫与红色夕阳。这首词的动态意象和静态意象也相映成趣:首句暗指游子浪迹天涯,终无休止;在第二句里,秋藕断绝,却又藕丝相连;第三句,词人在静静地等候着;第四句,他又开始独自举步,寻觅起路径来。在下阕里,则有屹立之山和振翅之雁、风卷流云和黏地飞絮两相比照。所有这些意象,强调了词人无所依归的境地,也透露出他爱情的执着、久长。
  比较意象多见于北宋词,词人不同,其姿态也就千差万别。他说,晏词的比较意象,有些感情很强烈,如“秋露坠,滴尽楚兰红泪”(《谒金门》);有些感情和景物融合起来,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孰为喻体,孰为喻旨,如“雨条烟叶系人情”(《浣溪沙·杨柳阴中驻彩旌》),“此情拼作、千尺游丝,惹住朝云”(《诉衷情·青梅煮酒斗时新》)。柳词的比较意象变化多,结构巧。有的是两种实物的比较,如“云涛”、“火云”、“膏雨”、“月华如水”、“神京风物如锦”;有些是精神与物质、抽象与具体两相比较,如“蕙质兰心”、“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西江月》);而且,还有一些以动词代替“似”、“如”等比喻词的诗句,读来颇觉清新可爱,如“叶剪红绡,砌菊遗金粉”(《甘草子》之二)。欧词中的比较意象有时与谐音双关并用,如“此意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减字木兰花·伤怀离抱》),“丝”有意象性质,又与“思”谐音。秦观亦多独创,其名句“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浣溪沙》之一),打破了以具体喻抽象、以物质喻精神的惯例,令人耳目一新。
  他认为,如果关于某一诗旨的意象一再出现,便会引起读者的注目和思索,他以苏轼词为例做了说明。苏轼经常说“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如梦”、“古今如梦”、“十五年间真梦里”、“人生如寄”等等。这些诗句集中反映的,无疑是这位词人对于须臾人生的看法。
  此外,他也称赞几位词人对其他复合意象的灵活运用。他说,柳永处理替代意象,喜欢两两平列在一起,使之相映成趣,如“金波银汉”、“倚玉偎香”。秦观的转借意象,用得新颖工巧,常常有脍炙人口的妙句隽语,如“山抹微云,天粘衰草”(《满庭芳》),“更春共斜阳俱老”(《迎春乐》)。在秦词中,更多见转借与拟人并用,如“江月知人念远,上楼来照黄昏”(《木兰花慢》),“微雨后,有桃愁杏怨,红泪淋浪”(《沁园春》)。柳永的转借意象也很新颖别致,如“金丝玉管咽春空”(《玉楼春》之三),“残叶舞愁红”(《雪梅香》),其中有些涉及通感。11
  (三)关于联觉意象
  “联觉”(synaesthesia)又称“通感”,12指的是多种感觉互相沟通的心理现象。学者们有时强调主动体验的过程,即“通过几种感官对一种感官所受的刺激做出反应”(J·A·卡登 );有时则强调自然生成的过程,即“一种感官受到刺激时,同时产生两种或多种感觉”(M·H·阿伯拉姆斯)。其实,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两种不同的陈述,也许分别源于对创作和欣赏这两种不同的艺术活动的观察。
  高友工和梅祖麟在分析单纯意象的性质发生转移时,实际上就涉及到了一些联觉意象,例如“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杜甫《月夜》)他们说,“云”和“玉”分别形容发髻和臂膀,具有视觉效果。但在上下文中,云似雾气一般湿,玉如月光一般寒,两者遂分别有了湿与寒的触觉效果。13他们在此所说的性质转移,自然与联觉意象有关。杜国清认为,李贺笔下斑斓多彩、炫人眼目的意象中,有许多联觉意象,如“羲和敲日玻璃声”(《秦王饮酒》)、“舞裙香不暖”(《花游曲》)、“玉炉炭火香咚咚”(《神弦》)等。应该指出,一句或一联诗如果同时写几种感官体验,互相并置而无沟通的现象,便不在联觉之列,如“金家香巷千轮鸣”(《绿章封事》)、“雌龙怨吟寒水光”(《帝子歌》)。把这样的意象算作联觉意象,似不妥当。14如果我们与法国诗人波德莱尔运用联觉意象的名句“有些芳香如童肤般鲜嫩,/ 双簧管般轻柔,草地般翠绿”(《应合》)相比较,问题就一清二楚了。
  (四)关于俗套意象
  西方学者认为,在我国古典诗词里经常看到所谓的“俗套意象”,它们因频频出现而使人生腻,如“画堂”、“栏杆”、“金井”之类。诗人若加以翻新,就会受到称赞,例如,胡品清说,以艳花喻妇女是传统的做法,李清照却一反惯例,写下了“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醉花阴》)等名句。15程纪贤发现,在《长恨歌》中,白居易故意用俗套的“蛾眉”一词代替美妃——“宛转蛾眉马前死”,为的是与后句“峨嵋山下少人行”相呼应,以强化唐玄宗的悲怆心情。16薛爱华针对俗套意象的本质,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最好不要认为这些词语是“陈词滥调”,而应该视为诗人必用的一部分技巧语言。它们向诗人的本领挑战,它们考验诗人的技巧,它们磨练诗人的想象力。措辞常规以及与其相伴的语吻和情调,给诗词创作带来了种种限制,而诗人在这种限制下组织美词丽句时,必须发挥最大的才能。17
  还有人认为,诗人利用这些激发联想的俗套意象,是早期词作之所以流布人口的原因之一。18
  (五)关于意象组合
  以上所述,大半涉及只有单一成分的单纯意象和包含两个成分的复合意象。而在一篇之内,意象多于两个、并且互相关联的现象,亦不乏见;我们不妨称这样的意象为“意象组合”。它们之间一般有比喻、因承、并置等种种关系。
  麦克诺顿所谓的“并合意象”(composite images)即是一种意象组合。他拈出此语,为的是用来分析《诗经》里的意象群。他说,当一个意象与另一个意象互相关联,然后它们又通过互相结合的整体效果与主旨关联时,“并合意象”就产生了。例如《魏风·陟岵》三章,叙述征人依次登上了“岵”、“屺”、“岗”,暗示渐行渐远,深入了不毛之地。又如《唐风·鸨羽》中的鸨鸟,先集于“栩”、再集于“棘”、又集于“桑”,步步向人进逼,而人的力量渐次减弱,最后强化了人民抗赋抗役的感情。再如《周南·桃夭》,以桃花、桃实和“蓁蓁”桃叶暗示少女从新嫁娘向母亲、管家婆的转变。如此连续运用相关意象,便使其产生了特殊的艺术效果:转换时空(第一例),释放情结(第二例)和假物写人(第三例)。他还认为,并合意象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所有意象为有序系列,另一种是全部为无序系列。前者暗示或导向一个焦点,变更这一系列,即变更或破坏这一焦点;后者的各个组成部分均包含这一焦点,与顺序无关。《王风·扬之水》属于前一种,《周南·兔罝》属于后一种。两种类型里意象与意象之间的关系,可图示如下:
  有序系列: O → O → O → X
  无序系列:
      O
      X
    O    O
  (图中 O代表并合意象,X代表意义的焦点。)19
  西方学者还经常提及名曰“意象并置”(juxtaposition of imagery)的组合关系。这是由于中国古诗的句法结构比较特殊,允许在一诗、甚至一句之内,平列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意象,而且它们之间可以省却连接成分(如介词、连词),赤裸裸地依次并排在一起,而形成的特殊现象。句内平列者比较多见,如“细草微风岸”(杜甫《旅夜书怀》)、“葡萄美酒夜光杯”(王翰《凉州词》);诗内平列者似不多,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最为人称道。上文所说仅有两个意象的“并象意象”是并置现象的特例。这种现象还有特殊的诗歌效果。休姆强调,“两个视觉意象组成可谓视觉和弦(a visual chord)的东西。它们联合起来暗示不同于原来两者的意象。”(《论现代诗的信》)庞德则从另一角度强调两个省略比喻词的意象的合一。他就一首俳句“雪上猫痕/梅之花”(按:诗中无比喻词)说,“这种‘单意象诗’是一种叠加形式(a form of super-position),也就是说,它是一种念头放置于另一种之上。”(《旋涡主义》)叶维廉根据西方学者的意见又做了发挥,他说,这种组合会产生下述美学效果:
  一、绘画性——中国山水画采用多重透视法,把不同时间的体验重新组合,使物象具有“同时并发性”(synchronous)。唐诗也用这样的技法,如“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温庭筠《商山早行》)句中,意象以最纯粹的形态构成一种气氛,一种境界。读者可任意徜徉在画面之中,却不能从一个特定角度观看,因为无法知道“鸡”、“月”、“桥”的相对位置如何。再如柳宗元《江雪》一诗,它先给出鸟瞰的全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然后移向一个单独的物象——雪中老翁的活动:“孤舟蓑 翁,独钓寒江雪”。这也如同观看中国山水画,最终的全面印象的获得,有待于所有物象同时呈现在心间眼前。20
  二、雕塑性——雕塑艺术依赖三度空间展示物体的结构与外貌。中诗意象的并置、并发,也能形成雕塑美。如王维《终南山》一诗,即提供了多种观察的角度:“太乙近天都”(远看——仰视),“连山接海隅”(近看——俯仰皆可)。“白云回望合”(走向山时回头看),“青霭入时无”(走向山时看)。“分野中峰变”(在最高峰时,俯瞰),“阴晴众壑殊”(同时在山的前后看,或在高空俯瞰)。“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下山后,同时亦含山与附近环境的关系)。由于透视角度不固定,读此诗如同环走观看一件雕塑品,可以自由观赏。
  三、蒙太奇效果——汉字由两个视觉物象并置而构成一个具体意念的特点,影响了苏联著名电影导演爱森斯坦,使他发明了蒙太奇技巧。诗歌意象并置亦如此,其中潜藏着许多可能的感受和解释。例如“国破山河在”(杜甫《春望》)一句,“国破”和“山河在”两个镜头同时呈现,互相交织,自然包含着较丰富的意蕴。再如“凤去台空江自流”(李白《登金陵凤凰台》)句,它可分为三个镜头:“凤去”、“台空”、“江自流”。这种物象的演出也有特殊的效果:它表达着江山长在,人事变迁,由于这一时刻的显露,读者进入了宇宙的律动和时间的流动。21
  除了邻接、承续、映照、反衬等等关系外,意象组合中还有一种特殊的比喻关系,即“取以为喻,不一而足”的“博喻”(陈 《文则》),它是以多种意象比喻一种事物。博喻在古典诗歌中并不乏见,如杜甫写剑舞(《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韩愈写琴声(《听颖师弹琴》),以及众多的咏物诗词。遗憾的是,西方汉学家较少研究博喻意象的内在结构和艺术特色。
  (六)关于诗剧里的意象
  诗剧里的唱词实际上即是诗歌,而且是种类复杂的诗歌,抒情诗、叙事诗、戏剧诗、议论诗,无所不有。因此,意象的运用在戏剧艺术中发挥着一种重要的综合的作用。
  在《中国戏剧的黄金时代:元杂剧》一书中,时锺雯说,意象有强化主题、制造气氛、抒写情感和刻画人物的功能。例如《西厢记》第一折中“油葫芦”和“天下乐”两支曲子,所用的意象很广泛,不仅描绘出了美丽的自然风光,也反映了青年学子张君瑞的浪漫情调。又如《汉宫秋》中汉元帝所唱“泣寒蛩,绿纱窗”一句,实际是说“寒蛩”有着深似己痛的悲伤,暗示自然本身分享并反映这种感情,从而加深了感人的效果。再如《窦娥冤》中的宇宙意象——“天”、“地”、“雪飞六月”、“亢旱三年”等等,把女主角及其仇人的对抗转化成了善与恶两种力量的对抗。中国戏剧缓慢的发展速度,有利于意象的铺展和藻饰。22

 第四节 意象统计法
  意象统计法是意象研究中的一种方法,曾在西方轰动一时。这一方法的创立人是英国学者斯珀津( Caroline Spurgeon),她撰有《莎士比亚的意象》一书,根据意象在作品里出现的频率,来分析莎剧的情调和气氛,推断作者的经历、趣尚和性情。其他采用此法者,或者用来考察诗剧的冲突方式,或者判断作品的真伪(以真作为参照物),或者追溯象征词语的起源。
  美国学者华兹生以流行的《唐诗三百首》为抽样本,统计了其中自然意象的复现次数。他统计的结果如下:
  天气意象 风,115;云,89;雨,52;雪,32;霭,29;露,23;
  霜,13;雾,6。
  山的意象 山,150;山与风共用者,115;石,23;峡与谷,21。
  水的意象 河,81;水,79;海,36;浪,29;泉,18;潮与池,17。
  天体意象 月,96;天,76;日,72;星,13;河汉,8;北斗,4。
  树木意象 木(包括树),51;柳,29;松,24;竹,12;桃,10;
  桑,7;柏6;枫,6;桂,5;梨5;梅,4。
  花卉意象 花,87;芙蓉,9;莲,4;兰,3;菊,3。
  草的意象 草,42;蓬,8;苔,6。
  鸟兽意象 鸟,31;雁,23;凤凰,13;鹤,6;鸳鸯,5;麟,5;
  莺(鹂),5;燕,5;鸥,4;鹭,4。
  论者说,从《诗经》、《楚辞》直到唐代诗歌,其意象的概括程度逐渐加强。在上表中,虽然前四类总称意象和特称意象的复现频率差别不大,但后四类的总称意象“木”、“花”、“草”、“鸟”的复现次数都相当多。这意味着唐代诗人写景,多少是在粗线条地勾勒自然风光,并非以细腻的笔触进行描绘。诗人的志趣,与其说是呈现在眼前的景物,倒不如说是约定俗成的比喻和象征。例如,松柏四季常青,象征长寿和高风亮节;杨柳沿着河川、道路滋生,那绿枝、飞絮,为诗句增添着诗意,而折杨柳枝,还是送别的意象。从统计结果看,那些缺乏传统喻义的自然意象则相对较少,甚至根本没有,尽管它们也能以种种风姿装点自然界。23
  美国批评家温姆塞特(William K. Wimsatt)曾经区分过词语具体性的三种风格:
  (一)抽象的(亦即不很特定的用语),如“工具”;
  (二)具体的(亦即特定的用语),如“铲子”;
  (三)高度具体的(亦即详细的、极为特定的用语)如“生锈的花园铲  子”。
  ——《语言的相貌》
  这一区分也被用作确定意象具体性的依据。郑树森根据温氏的看法,对叶维廉英译《王维诗选》里的自然意象,做了更为细致的统计。他也仿照华氏的做法,仍然分作八类。为节省篇幅起见,我们仅举“树木意象”和“山的意象”两类:
 树木意象   有修饰语   无修饰语   总数
  树(木、林) 15            15
  松       2       4      6
  柳       2       3      5
  竹       1       4      5
  桃              3      3
  桑              2      2
  桂              2      2
  柏              1      1
  ……     ……     ……    ……
         (24)    (21)   (45)
 地形意象   有修饰语   无修饰语   总数
  山      11      16     27
  峰       2       1      3
  谷              4      4
  石       2             2
  平野      1       1      2
  洲渚             1      1
  堤岸      1             1
  沙漠      1             1
         (18)     (23)   (41)
  八类意象中,多数带修饰语,总平均占60%。论者认为,唐诗自然意象的具体性,几可说是游移在温氏所分的第二及第三层次之间。他还比较了唐诗与英诗(华滋华斯)的意象,认为前者只能略加修饰,后者则可累加很多,是“高度具体的”。因此,“唐代写景诗(王维)的具体性,……不可能产生华滋华斯的山水诗那种整体意象的特定性。换言之,中西诗歌意象的具体性,可以同属于第三层次,但一首唐代写景诗,在给读者的全面印象上,则倾向一般性。”24
  从以上所述不难看出,意象统计法的操作过程是:选取抽样本,分类统计各种意象的复现次数,或明或暗地根据某种理论对统计资料加以说明。
  虽然这种方法新颖别致,25但整个操作过程几乎无处不存在着严重的缺点,这是使用者不能不持有明确认识的。第一,抽样本是统计的基础,其有无代表性,会直接影响到统计的结果。孙洙编辑《唐诗三百首》,自称“专就唐诗中脍炙人口之作,择其尤要者”,不过仍然有一些颇具特色的作品未被选入。以其为抽样本,就不能不有所偏差。同样,根据王维部分写景诗的特点去推断整个唐诗,也难免产生以偏概全的毛病。第二,这种方法在为意象划分类别而加以统计时,往往会于无意识之中割裂意象与语境的联系,从而酿成种种弊端,有时反倒模糊了诗人选取和运用某种意象的匠心。譬如华氏区分“总称意象”与“特称意象”,貌似涵盖无遗,其实不然。唐诗意象种类相当繁富,总称之上仍有总称,特称之下尚见特称。他说中诗缺乏相当于英文“ scenery”(景色)这样含义宽泛的意象,是因为他忽略了如下事实:中国诗人也喜欢以“物”、“物华”、“风物”等意象入诗,创造一种总揽万物万象的朦胧画面,于是笔下并不乏见诸如“一声已动物皆静”、“偏惊物候新”、“风物凄凄宿雨收”、“闻道风光满扬子”这样的诗句。再如,华氏的统计多所遗漏,最明显的是漏掉了有关声、色的意象。在自然界中,天籁是极其丰富的响动,它们实涉万物发声之状,正如古人所说:“物有声即有色。象者,摹色以称音也。”(李重华《贞一斋诗说》)“色”字含义约有两端,既可(像“物”、“风物”)指笼总、迷离的景色,如“春色”、“暮色”、“边色”、“柳色”等等,又可指五颜六色,如“白石”“绿树”、“紫蝶”、“黄蜂”等等。此外,写景诗人又并非纯用自然意象,还时而吟咏寺观庙宇、亭台楼阁、村墟庐舍、径庭户牖、驿关津渡、舟车堤桥、甚至野老、牧童、估客、山僧、渔翁、农夫等等。这些意象在写景诗里虽星星点点,但名目繁多,逐项叠加,数在不捐。它们在强化诗歌具体性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不幸也被忽略了。第三,研究统计结果时,选择理论事关重大,不可轻易信从。温氏理论具有二重性,用以解决意象的具体性问题,当然难以奏效。即使像郑氏那样侧重修饰语的有无及多寡,似乎也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因为在他所谓的“单字描写语”之外,情况还很复杂,如“胡天月”、“近寒食雨”、“细草微风岸”、“旧时王谢堂前燕”、“淮水东边旧时月”等等,修饰语的数量、结构,均有很大的差别。后几例与温氏所说的修饰复杂的例句相比,也毫无逊色。26然而,这种方法毕竟提供了一个研究比兴手法之演进、意象之具体性的新角度,如果选取较好的抽样本,并设法消除方法本身和运用之中的弊端,也许由此可以发现隐藏在字面之下的某些奥秘。27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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