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若远古[1]，于赫风雷，玄溟泱漭，滂沛訇豗[2]，沸溃而荡，澎湃以磓[3]，噬吞八柱[4]，浮动九垓[5]。地维绝而银河泻，石镜裂而玉宇颓，苍天阙而五纬坠，赤壁削而万仞开。洪涛激薄，盘涡沦洄，百川惊风以并集，千岩随波而毕摧。偃盖[6]之树，抗崇隆而忽拔；聚窟[7]之兽，争藏缩以俱没。吞舟之鱼，惊泶灂[8]而乍掷；垂天之翼[9]，触灪滐[10]而顿蹶。
于是归墟[11]浮屿，尾闾[12]泄渎，陷以成壑，耸而为陆，滩石迭起，崭崖骈矗。上葱葱以含翠，下濯濯而悬玉，状纷纶以参差，形薆薱[13]以丛簇。虹垂汉渚，渡牛女之往复[14]；龙蟠云洞，砺鳞角于隅曲。是以娄山藏雾，武陵隐鹤，瓮水腾蛟，草塘潜鳄。石林破土，负气如虎，身死遗骸，不伤弓弩，或如猦母[15]屈颈以衔食，狼子引项而待哺，或如僧徒趺坐而入定，妇雏扶将而私语。
若乃山泽汇蔚，林薮衍生，荏苒椿岁[16]，绵邈[17]冥灵[18]，鳞介则蜁蜬蛎蜐[19]，鳢鳜鯋鳐[20]，龙生八角，蟹负二螯，潜处乎其室。鸟兽则狻猊角雉[21]，孔雀麒麟，锦文九色，玉羽千金，瑱琗乎其囿。其为状也，赋形瑰异，众变诡谲，蛟蜃竞纠，虎豹搏扑，赤精[22]促耳，紫缬[23]骇目。巨猿觳觫[24]以呲牙，豪豲[25]怫恚[26]而轩刺，乌骓[27]矆睒[28]以惊顾，熊罴呀喘而跧伏。
至如嵩岳宝殖，山石耀丹，荟萃晻蔼[29]，磊迭琅玕[30]，红枫南竹，血柏油杉，桫椤桑栎，桐梓楩柟。擢高枝之偃蹇，挺修干之盘桓，张华盖之翳郁[31]，垂绿叶之荣繁。杂生皋隰[32]，丛集溪涧，结根泉壤，蔓延圃甸。承甘露于吉云[33]，洒惠风于中谷[34]，纳和光于昭阳，蒸休气于广陆。于是明湖涵绿，澄辉澈映，摇疏影于幽潭，浮碧落于清镜。乃至雍江漂竹[35]，国有夜郎，唐蒙出使[36]，世知鬼方[37]。是以牂牁开化，山水辉光。
[1]此赋先写远古造地云云，盖贵州之方，本为沧海，以地理运动隆突所成。
[2]訇豗，形容波涛撞击之声。
[3]磓,撞击。郭璞《江赋赋》：“岑岭飞腾而反复,五岳鼓舞而相磓。”
[4]八柱，地有八柱，用以承天。屈原《楚辞·天问》:“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5]九垓，指天。司马相如《封禅文》:“上畅九垓，下泝八埏。”
[6]偃盖，形容松树枝叶横垂，张大如伞盖之状。
[7]聚窟，神话传说中的地名。汉东方朔《十洲记》曰：“聚窟洲在西海中申未地，面各方三千里，北接昆仑二十六里，有狮子、辟邪、凿齿、天鹿、长牙、铜头、铁额之兽。”
[8]泶灂，波涛激荡声。郭璞《江赋》：“砯岩鼓作,漰湱泶灂。”
[9]垂天，《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10]灪滐，波涛高峻貌
[11]归墟，亦作"归虚"。传说为海中无底之谷，众水汇聚之处。后人演绎，谓归墟动而浮仙山，若蓬莱是也，故云。
[12]尾闾，传说中海水所归之处。《庄子·秋水》：“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
[13]薆薱，茂盛貌。张衡《西京赋》：“嘉卉灌丛，蔚若邓林，郁蓊薆薱，橚爽櫹槮。”
[14]此句描写瓮安玉龙桥，傅玉书《桑梓述闻》：“城西十里，山高数百仞。土山戴石，中空如桥。自十余里外望之，疑可陡天阊，扪参井，蜡屐登其上，则翠蔼丹霞，皆出仗履之下。”
[15]猦母，张自烈《正字通》：“猦狸，状如猿而小，目赤，尾短如无尾，身无毛，自鼻至尾一道有靑毛，广寸许，见人若惭，屈颈叩头，击之卽死，以口向风，须臾复活。”
[16]椿岁，大椿的年龄。《庄子·逍遥游》：“上古有大椿木，以八千岁为一春，八千岁为一秋。”
[17]绵邈，悠远。陆机《感时赋》：“夜绵邈其难终，日晼晚而易落。”
[18]《庄子·逍遥游》：“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
[19]蜁，小螺。蜬，贝类。蛎，牡蛎。蜐，指石蜐，体形像龟脚，有甲壳，故称“龟足”。
[20]鳢，指鳢鱼，身体圆筒形，青褐色，头扁，性凶猛。鳜，指鳜鱼，体侧扁，性凶猛，生活在淡水中，味鲜美。鯋，吹沙鱼，又名鮀。生活在溪涧的小鱼。鳐，文鳐鱼，又名飞鱼、燕鳐鱼。
[21]狻猊，狮子。《尔雅·释兽》：“狻麑如虦猫，食虎豹。”角雉，雉的一种。身体肥大，尾巴较短。雄的头部有肉质的角状突起，喉部有肉垂，故名。
[22]赤精，犬名。傅玄《走狗赋》：“转视流光，朱耀赤精。
[23]紫缬，鹿名。陶潜《搜神后记》：“淮南陈氏，于田中种豆，忽先二女子，姿色甚美，着紫缬襦，青裙，天雨而衣不湿。其壁先挂一铜镜，镜中见二鹿，遂以刀斫获之，以为脯。”
[24]觳觫，恐惧战栗貌。
[25]豲，豪猪。《逸周书·周祝解》：“故狐有牙而不敢以噬，豲有蚤而不敢以撅。”
[26]怫恚，愤怒貌。
[27]乌骓，马名。
[28]矆睒，惊视貌。
[29]晻蔼，盛貌。曹植《王仲宣诔》：“荣曜当世，芳风晻蔼。”
[30]琅玕，似玉的美石。张衡《四愁诗》：“美人赠我金琅玕,何以报之双玉盘。”
[31]翳郁，繁茂成荫貌。
[32]皋隰，水边低湿地。王粲《登楼赋》：“背坟衍之广陆兮，临皐隰之沃流。”
[33]吉云，郭宪《洞冥记》卷二：“帝曰：‘何谓吉云？’朔曰：‘其国俗之云气占吉凶。若乐事，则满室云起，五色照人，着于草树，皆成五色露珠，甚甘。’”
[34]中谷，传说中的谷名。《山海经·南山经》：“（令丘之山）其南有谷焉，曰中谷，条风自是出。”
[35]漂竹，常璩《华阳国志》：“有竹王者，兴于遯水。有一女子浣于滨水，有三节大竹流入女子足间，推之不肯去。闻有儿声，取持归破之，得一男儿，长养有才武，遂雄夷狄。氏以竹为姓，捐所破竹于野，成竹林，今竹王祠竹林是也。”
[36]《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如为郎数岁，会唐蒙使略通夜郎西僰中，发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为发转漕万余人，用兴法诛其渠师，巴蜀民大惊恐。”
[37]《周易》：“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竹书纪年》：“（武丁）三十二年，伐鬼方，次于荆。”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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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章信息：标题：牂牁山水赋，作者：未知，来源：网络，来源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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