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3

收藏

分享

首页 > 文库 >详情

文坛拿破仑——巴尔扎克

作者:本站编辑     来源:法国文学简史     时间:2011-02-18
22978


  如果说,斯丹达尔是法国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者,那么巴尔扎克就是最高成就的代表。他写作的案头摆有一尊拿破仑的雕象,底座上刻有一行字:“他用宝剑未能完成的事业,我将用笔杆来完成!”他在走上创作成熟期后的二十年时间里,完成了卷帙浩繁的系列小说巨著——《人间喜剧》,建造起一座空前宏伟壮丽的文学大厦。即使到今天,它仍象不可逾越的高峰耸立在法国文学和世界文学史上。凭着《人间喜剧》,巴尔扎克实现了自己的宏愿:作文学领域内的拿破仑。

  1.辛勤创作不舍追求的一生

  奥诺雷·德·巴尔扎克 (1799——1850)原名奥诺雷·巴尔萨,出生于一个在法国大革命以后发迹起家的资产阶级暴发户家庭。其父母既追名又逐利。父亲附庸风雅,将本来的平民姓氏“巴尔萨”,改成中古骑士家族的姓氏“巴尔扎克”,并冠以贵族标志“德”。母亲是银行家的女儿,很关心钱财。这个家庭没有给过巴尔扎克很多温暖,却对他毕生的感情、欲望和追求有深刻的影响。

  巴尔扎克一生都在追逐金钱和被金钱追逐中渡过。他五岁上学,八岁起就被父母送入寄宿学校,此后十余年里很少回家。大学毕业后,因为他违抗父命,不愿当律师,而迷上了文学创作,家庭对他进行“经济制裁”,拒绝供给他生活费用。但他毫不动摇,租了一间狭窄、昏暗的小阁楼,开始了他的文学生涯。为生计所迫,在1821年到1825年间,他象一部日夜转动制造文学商品的机器,用各种化名发表了不计其数的内容粗鄙、情节离奇、质量低劣的作品。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为了独立,我只得采取这种可耻的办法:污染纸张”。他成名以后,拒绝承认这期间写的东西是自己的作品。文学上的大量生产没能使他摆脱经济困境,他又另谋生财之道,转而从事出版业和印刷业,都以失败告终。他负债累累,经常寄身于贫民区躲债。经营工商业的淘金梦破灭以后,他又回到了文学创作的道路上,仍然象机器一样昼夜不停地运转,一天常常伏案劳作十五、六个小时,但创作态度却与先前判然不同,一变而为精益求精,十分严肃。这使他获得巨大成功。1829年,他首次用真名发表了长篇历史小说《朱安党人》,此后,他以惊人的热情,惊人的毅力,惊人的数量和质量从事了二十年创作,写下了包括90多部小说的《人间喜剧》。他成名后收入甚丰,但他爱讲排场,挥金如土,总是入不敷出,直到去世都没有还清债务。他一生深刻体验到了金钱的威仪和力量,尝尽了金钱欲望的煎熬,也在与商人、债主打交道的过程中认识了铜臭人物的盘剥手段和贪婪本相。因此,他十分擅长写金钱的主题。

  巴尔扎克的后半生中贯穿了一场富有传奇色彩的爱情。1832年,一个遥远国度的异性崇拜者,俄国贵妇韩斯卡夫人慕名向他致信。从此,他们鸿雁传书18年,互通了大量信件,成为后人研究巴尔扎克的重要资料。1850年,巴尔扎克赴俄国与已经孀居的韩斯卡夫人结婚。由于一生无休止的创作辛劳和无穷尽的债务逼迫,晚年的巴尔扎克疾病缠身,婚后仅三个月就与世长辞了。他去世后,韩斯卡夫人为他清还了债务,并整理出版了他的一些遗作。巴尔扎克长时期保持了饱满昂奋的创作激情,与这一场传奇性的罗曼史是不无关系。

  2.《人间喜剧》的构思、规模与体系

  《人间喜剧》是巴尔扎克1829——1848年创作的几乎全部作品的总称。他在三十年代初就计划把自己已经完成和将会写出的作品组成一个有机整体。开始命名为《十九世纪风俗研究》,后改称《社会研究》,最后定为《人间喜剧》。所谓“人间”,即作者所处的十九世纪法国社会,所谓“喜剧”即这个社会中形形色色的世态人生,含有讽刺批判的意味。

  根据巴尔扎克1845年拟定的“《人间喜剧》总目”,他原计划要写出篇幅不一的137部小说。由于过早逝世,实际完成90多部,其中六部写于最后几年,原未在总目中开列。

  巴尔扎克把《人间喜剧》中的全部小说作了“分类整理”,分成三类:“风俗研究”,“哲学研究”和“分析研究”。

  第一类“风俗研究”是《人间喜剧》中的主体,“重头戏”。其中又分“私人生活”、“外省生活”、“巴黎生活”、“政治生活”、“军旅生活”、“乡村生活”等六个场景。巴尔扎克说,每个场景都“有它的意义,有它的旨趣,申述人生的一个时代”。“私人生活场景”着重描写人们在青少年时代的生活,由于感情冲动或经验不足而酿成的过失与灾难,代表作有《苏城舞会》(1830)、《高利贷者》、《夏倍上校》、 《高老头》、《无神论者做弥撒》(1836)等;“外省生活场景”着重描写人们在童年、少年时代的行为,处于良心、道德和利欲、野心而引起的冲突之中,代表作有 《欧也妮·葛朗台》、《古物陈列室》、《搅水女人》 (1841——1842)、《幻灭》等;“巴黎生活场景”着重描写大都会的风俗,汇合了“大善与大恶,朴素的情感与肆无忌惮的欲念,代表作有《法西诺·卡纳》(1836)、《赛查·皮罗多盛衰记》(1837)、 《纽沁根银行》、《邦斯舅舅》(1847)等;“政治生活场景”着重描写人与人、集团与集团之间的利害关系,代表作有《恐怖时代的一个插曲》、《阿尔西的议员》(1847)等;“军旅生活场景”着重描写动荡社会中征服与防御之间的矛盾,代表作有 《朱安党人》、《沙漠里的爱情》 (1832)等;“乡村生活场景”描写乡村各阶层的矛盾,代表作有 《幽谷百合》(1835)、《乡村本堂神甫》(1838——1839)、《农民》等。

  第二类“哲学研究”的目的主要在于探讨种种社会现象产生的原因,追索其隐蔽着的重大意义,代表作有《长寿药酒》(1839)、《驴皮记》 (1831)、《不可知的杰作》(1831)、《绝对之探求》、《改邪归正的梅莫特》(1835)等。

  第三类“分析研究”的作品完成很少,仅有《婚姻生理学》(1829)、 《夫妇纠纷》(1846)两部。这一类作品的意图是根据人道主义原则和所谓“自然法则”,分析社会存在中的乖戾现象。

  为了加强《人间喜剧》中各部作品之间的有机联系,巴尔扎克还创造了“人物再现”法,即同一人物出现在很多部小说中,每一部小说描写这个人物的一个阶段或者一个侧面,几部作品联系起来就反映出这个人物的性格发展和命运遭遇的全过程。有人统计,《人间喜剧》写了2400多个人物,其中有400多个一再出现,有些重要人物甚至出现过二、三十次;在九十多部小说中,有七十五部出现了再现人物,《交际花盛衰记》里的再现人物竟达155个。

  由于以“分类整理”为纬,“人物再现”为经,《人间喜剧》构成了一个包罗万象,秩序井然,又能分能合的“小说网”。这种宏伟的规模、庞大的体系和巧妙的构思引起后来很多大作家的赞叹和模仿。当代美国著名女作家欧茨就宣称,自己有个“巴尔扎克式的野心,想把整个世界装在一部书里”。

  3.《人间喜剧》的中心图画——“金钱与买卖的史诗”

  在《<人间喜剧>前言》中,巴尔扎克说:“法国社会将要作历史家,我只能当它的书记。”在法国文学史上,还没有一个作家给自己提出过这样巨大的任务。巴尔扎克要“做文学领域内的拿破仑”的抱负正是通过为法国社会当“书记”而实现的。正如他原来为自己的小说定的两个总名一样,《人间喜剧》是法国“十九世纪风俗研究”、“社会研究”,是十九世纪前期法国社会特别是巴黎上流社会的形象史。从波旁王朝复辟 (1816)到七月王朝垮台(1848)这一历史时期内法国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在《人间喜剧》中得到了反映。单就社会斗争和时代演变而言,就反映了贵族阶级的衰亡,资产阶级的崛起,共和党人的起义,保王势力的挣扎,农民对庄园主的抗争,黑社会的寇盗式破坏……所以乔治·桑说巴尔扎克的创作是“风俗史的卷宗,刚过去的半个世纪的回忆录”,雨果称赞他写出了“整个现代文明”。而在这宏富宽广的巨大画卷中,最深刻的内容,最突出的画面,用法国十九世纪著名的理论家和批评家泰纳的话说,就是“金钱与买卖的史诗”。如果说斯丹达尔喜欢关注“政治”,那么巴尔扎克最拿手的题目就“金钱”。

  《人间喜剧》常常通过家庭、婚姻问题的纠葛,围绕一幕幕为争夺金钱而展开的惨剧来反映资产阶级的得势和贵族阶级的衰亡,来揭示“金钱”掩盖着和诱发出的形形色色的罪恶,揭示“金钱”在自由竞争时代所具有的腐蚀人、损害人、侮辱人、毁灭人的破坏作用。 《高布赛克》中写到妻子为了夺取遗产千方百计监视生命垂危的丈夫,并烧毁对自己不利的丈夫遗嘱。 《禁治产》中的妻子为剥夺丈夫的财产,竟诬告丈夫是疯子,串通法官禁止丈夫治理财产。《夏倍上校》写一个拿破仑时代的功臣九死一生回到故园,却被吞没他的家产并又与别人结婚的妻子逼成了真正的疯子,只记得自己在疯人院的编号,再也不提自己的名字。 《改邪归正的梅莫特》叙述一个把灵魂卖给魔鬼可以获得无限权力的故事,指出“1815年以来,金钱的原则代替了荣誉的原则”。《古物陈列室》写到外面显赫、内里空虚的贵族世家子弟,终于拜倒在金钱之下而成为“不肖子”。《幻灭》通过金钱操纵报纸的描述,指出“一切都是被金钱决定的”,连父与子也是金钱关系,彼此好象两个互不相识的买卖中。《兹·马尔卡》的主人公因为缺乏金钱,在政治舞台上也只能跑跑龙套,因而“忧愤于金钱对思想的影响”,最后抑郁而终。《搅水女人》描写围绕遗产继承权而展开的剧烈争夺,寡廉鲜耻的主人公本着“利益在感情之上”的原则,背弃了合谋者,气死舅外婆,谋杀了另一个恶棍,不管母亲与弟弟,一个独占了舅舅的财产。 《于絮尔·弥埃罗》中写道“金钱是这个新社会的轴心,独一无二的敲门砖”。《交际花盛衰记》中则说:“金钱已经成了今日社会的通行证。”这一番迅捷的巡视已是淋漓尽致、令人发指了。然而,巴尔扎克却还声称,与他所处的那个冷冰冰的金钱世界的丑恶相比,“小说家自以为是虚构出来的丑史秽行”,其实“都在事实之下”。

  在“金钱与买卖的史诗”中,巴尔扎克着力最多的是揭露资产者发家史。《人间喜剧》的舞台上引人注目的主角就是形形色色的资产者。他们中有三个典型;《高布赛克》中的高布赛克,《欧也妮·葛朗台》中的葛朗台老头,和《纽沁根银行》中的纽沁根。这三个人物是资本主义不同发展阶段上的资产者代表。

  高布赛克是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的高利贷者。他的聚财手段比较简单,只知重利盘剥。他的财力象巨大的权力无声无息地控制着周围的一切,连显赫的贵族也成为他的猎物,被他榨取尽净,人称他是巴黎“无人知晓的国王”。作为早期资产者,他不懂得货币流通,只知搜刮财富,却不敢投入生产与市场,他仓库里的物品堆积如山,大多已经变质霉烂。他在银行有巨额存款,自己却过着叫化子一般的生活,表面上装穷叫苦。这是一个只知堆积商品、储藏货币的守财奴。

  葛朗台老头是资本主义自由竞争时代的资产者典型。他身上既有前辈高布赛克的品性也有后辈纽沁根的德行。他聚财手段高明,善于窥测政治风向,进行经济投机,懂得资本必须在流通周转中增值,因此除了放高利贷外,还经营土地种葡萄酿酒,搞证券交易。他的手段、能量、财富远远超出于高布赛克,但仍然有着旧式资产者的特点:吝啬无比。他生活刻薄,也装穷叫苦,在这一点上,完全成为了金钱的奴隶。

  纽沁根则是从自由竞争向资本垄断过渡时期的资产者典型。他是银行家,又是国会议员,手段能量大大超出前二者。他不仅窥测风向,而且能左右风向,不仅善于投机,而且能呼风唤雨。他用假倒闭、股票暴升暴落、买空卖空等手法迫使成千上万的小生产者甚至大商人倾家荡产,一夜之间就能使自己的财产成倍暴升。作为银行家兼政客,他与官僚、贵族有密切联系,过着穷奢极欲、荒淫无耻的享乐生活。他的前辈那种吝啬寒酸气在他身上已荡然无存。他具有更大的寄生性、冒险性和破坏性。

  这三个人物,形象地反映了资产阶级的发家史,也表明,在巴尔扎克时代的法国,金钱的威力与危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别的联系了。”

  4.《人间喜剧》中的代表作——《高老头》

  《高老头》发表于1834——1835年,它在《人间喜剧》中占有重要地位。因为巴尔扎克将全部作品构成有机小说网的设想付诸实施,是从 《高老头》开始;《人间喜剧》揭露金钱罪恶,描写资产阶级得势和贵族阶级灭亡的两个基本内容,在 《高老头》中非常突出;特别是塑造了高老头、拉斯蒂涅、鲍赛昂夫人、伏脱冷等典型人物,从他们身上,反映出《人间喜剧》基本的社会历史内容。

  高老头是宗法式“父爱”和资产阶级金钱关系冲突下的牺牲品。他是在大革命期间起家的面粉商,在小说中出现时已经年近古稀。在经济场上,他极善于见风使舵,投机取巧。在家庭生活里他却是怀满温情,至真至诚。妻子死后,他拒绝再娶,而把对妻子的感情转移到两个女儿身上,视她们为掌上明珠。满足女儿们最奢侈的俗望,成了他最大的快乐。两个女儿15岁就有了兜风马车,结婚时给了她们每人80万法郎的陪嫁,大女儿当了伯爵夫人,小女儿当了银行家太太。高老头起初仍作面粉生意,后来女儿女婿觉得丢面子,就退休住进伏盖公寓当寓公。刚进伏盖公寓时,他财东气十足,住上等房间,付昂贵伙食,用金银器皿,人们都尊称他为“高里奥先生”。可是好景不长,他很快就露出穷相,因为两个女儿出嫁后都过着奢侈淫佚的生活,挥霍完几十万陪嫁以后,又经常找父亲要钱。高老头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满足,住次等房间,吃廉价伙食,典当值钱器具,最后竟卖掉了养老的终身年金,直到一文不名。于是,他这个父亲在女儿心目中失去了价值,变成一只吸干了的柠檬壳。他为此急成脑溢血,可垂危之际他女儿女婿都不来看他。他在冰冷潮湿的公寓房间里奄奄一息,他的女儿们正在豪华的社交场上寻欢作乐。他死后女儿女婿都不来料理丧事,仅打发两辆漆有爵徽的空马车送殡。高老头是宗法式“父爱”的化身,但巴尔扎克的目的不是借他来颂扬父爱,而是通过父女两代人价值观的巨大差异,揭露人与人之间冷酷的金钱关系。

  拉斯蒂涅是出现在《人间喜剧》多部小说中的人物,是一个青年野心家。在《高老头》中,巴尔扎克表现了他的“学习时代”即他野心家性格的形成阶段,也通过他反映了贵族阶级衰亡的一种形式——其子弟向资产阶级演变。拉斯蒂涅是外省乡下破落贵族的子弟,带着全家的希望来巴黎上大学,立志干出一番事业以重振家声。刚到巴黎时,他单纯、热情,穿着朴素,读书用功。后来经受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日益滋生快快向上爬的强烈欲望。在聆听了两堂人生教育课,目睹了三场人生悲剧以后,他失去了心中残存的真与善,完成了向野心家性格的转变。人生第一课是他表姐鲍赛昂夫人给他上的,向他揭开了在巴黎成功的秘密:“你越没有心肝,越

  高升得快。你得毫不留情地打击人家,让人家怕你。只能把男男女女当做驿马,把他们骑得筋疲力尽,到了站上丢下来;这样你就能达到欲望的顶峰。”——这是极端利己主义的一课。藏身在伏盖公寓里的江洋大盗伏脱冷给他上了人生第二课:“往上爬,不顾一切地往上爬,赶快挣一笔财产。”他指使拉斯蒂涅与银行家泰伊番的女儿谈恋爱,自己则去杀掉泰伊番的独生子,这样他们就可得到泰伊番的百万家财。“要作乐就不要怕弄脏手,只消事后洗干净,今日所谓的道德就是这一点”,只要“成了百万先生,人人都会敬若神明”。——这是道德虚无、金钱至上的一课。随后,拉斯蒂涅又目睹了伏脱冷被捕,鲍赛昂夫人被弃,高老头之死三场人生悲剧。伏脱冷被捕,是米旭诺小姐为得到3000法郎赏金向警方告密;鲍赛昂夫人被弃,是她的情夫为了追求另一个富有的资产阶级小姐;高老头之死是因为他没有钱再去换取女儿们“爱父”的温情。这使拉斯蒂涅深刻认识到,在巴黎这个大染缸里,只相信利己主义和金钱法则,一切清白诚实的关系都破坏无余。尤其是高老头的悲剧对他震动最大。小说结尾时,他料理完高老头的丧事,“埋葬了青年人的最后一滴眼泪”,也即最后一点良心,站在墓地高处,眼里冒出炎炎欲火,发誓要拼进巴黎的上流社会。至此,拉斯蒂涅已经脱胎换骨,完成了转化。这部小说虽然是以高老头命名,但实际上的主角是拉斯蒂涅。在后来的《纽沁根银行》等十多部小说中,拉斯蒂涅飞黄腾达,成为了上流社会的要人。

  鲍赛昂夫人是“贵族社会的领袖”,她的命运是门第显赫的贵族在资产阶级金元的逼攻下节节败退的缩影。她的客厅曾经是巴黎上流社会的妇女,特别是资产阶级新贵的妇女梦

  寐以求的地方,“能够在那些金碧辉煌的客厅里露面,就等于有了一纸阀阅世家的证书”,身价倍增。她那高贵的姓氏能象魔术棒一样使人为之改容,为之肃然起敬。然而,她却在情场上失意,败在一位资产阶级小姐的手下。她的情夫阿瞿达侯爵为了娶上一个暴发户的女儿,得到20万法郎利息的陪嫁,抛弃了她。这个失败意味深长,说明贵族的地位已被金钱取代。巴尔扎克是把鲍赛昂夫人当作贵族社会的最后一朵玫瑰花来写的,对她充满同情,极力美化,尽管意识到这朵玫瑰花必然凋谢,还是写出了它凋谢前最后一道耀眼的光彩,为她安排了一个告别巴黎的盛大舞会。在灯火辉煌、花团锦簇、仙乐飘飘的鲍府大厅里,鲍赛昂夫人打扮得雍容华贵,满面春风,犹如古希腊神话中的女神,从容自若地接待来客,占尽了晚会上的风光。然而晚会结束一回到内室,她就泪流满面,无限凄凉,匆匆整理好行装,等不及天明,就起程隐居到乡下去了。这个场景实际是贵族阶级退出历史舞台的艺术写照。巴尔扎克以矛盾的心情,以极尽哀荣之笔为鲍赛昂夫人的隐退,也即为贵族社会的衰亡唱了一曲无尽的挽歌。

  伏脱冷是一部认识当时法国社会形形色色罪恶的百科全书。巴尔扎克称他是“一首恶魔的诗”,把他看成自己的得意创造。法国著名批评家和传记家莫洛亚认为,正是伏脱冷和拉斯蒂涅“这两个人物,确保了 《高老头》的伟大性”。伏脱冷的原型是当时名震巴黎的江洋大盗、黑社会头子维道克,屡屡作案,屡屡越狱,后被官方“招安”,当了警察头目。伏脱冷在《人间喜剧》的多部小说中出现,其全部经历同原型维道克。在《高老头》中,他是在逃苦役犯,也可以说是另一种类型的政客和野心家。他既是社会丑恶的揭发者,也是社会丑恶的制造者。他充满邪恶的机智,看透了法国社会的黑幕和本质:“像厨房一样腥臭”, “遍地风行的是腐化堕落”,人人都是浑身污泥,只不过坐在车上的被称为“正人君子”,自己搬着两条腿走路的则是“小人流氓”。这是一个失意的野心家发自怨恨的揭露。因此他痛斥的对像也是他追求的目标,发誓“不像炮弹一样轰进去,就得像瘟疫一般钻进去”,他策划谋杀富家公子,又计划去当奴隶贩子,总之凭着心狠手毒挣个三四百万, “把日子过得像小皇帝一样快活”。作为“一首恶魔的诗”,他是邪恶、精悍与强力的化身。他有充沛的精力,超人的智力和雄健的体魄。他“什么都懂:帆船、海洋、法国、外国、买卖、人物、时事、法律、旅馆、牢狱”,声称要“跟政府、法院、宪兵、预算作对,把它们一齐搅得落花流水。”他目光有如撒旦,足以震慑武痴,背后有1万多肯替他拼命的兄弟,是巴黎黑社会的拿破仑。伏脱冷的形象很复杂,是一尊“恶之神”,这种复杂性与巴尔扎克那一代人崇拜拿破仑式的强力有关,也与法国大革命以后,把“恶”与“美”联系,在“恶”中发掘“美”的美学新思潮有关。

  作为巴尔扎克的优秀作品, 《高老头》在艺术上也表现出鲜明的特色。它除了具有现实主义小说的一般艺术倾向外,还有如下特点。

  第一,“三段式”的结构。这是巴尔扎克经常采用的形式。“三段式”指“环境→人物→故事”三段。即先介绍背景和环境,再引出人物并勾勒其性格轮廓,交代人物之间的关系,再然后转入故事。故事一开始,矛盾冲突就一环紧扣一环,迅速向高潮推进,然后急转直下,到结尾处戛然而止。《高老头》正是如此。先从各个方位详尽生动地描写“伏盖公寓”,接着分别描写杂居在公寓中的高老头、拉斯蒂涅、伏脱冷……等人物,再然后展开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纠葛即故事,到拉斯蒂涅站在埋葬高老头的墓地高处眺望巴黎并许下宏愿处突然收束,干净利索而余意无穷。

  第二,多线发展的情节。《高老头》中交织着四条情节线索,两条主线:高老头的遭遇,拉斯蒂涅的经历;两条副线:鲍赛昂夫人的命运,伏脱冷的故事。从人物关系看,四条线索都与拉斯蒂涅相关;从小说主题看,四条线索都与金钱问题相系。所以情节线索虽然多,却不散乱,和声部虽然有几重,却统一于一支主旋律。这显示出,在情节构思上,巴尔扎克与喜欢采用单线索结构的斯丹达尔各有千秋。

  第三,注重肖像描写。巴尔扎克曾经对当时流行的“颅相术”发生过浓厚兴趣,因此在小说中很注意人物的肖相描写。比如对伏脱冷的描写:“肩头很宽,胸部很发达,肌肉暴突,方方的手非常厚实,手指中节生着一簇簇茶红色的浓毛。没到年龄就打皱的脸似乎是性格冷酷的标记,但是看他软和亲热的态度,又不象冷酷的人。他的低中音嗓子跟他嘻嘻哈哈的快活脾气刚好相配。他尽管外表随和,自有一道深沉而坚决的目光叫人害怕。看那唾口水的架势,就可知道他头脑冷静的程度:要解决什么尴尬的局面的话,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夹叙夹议,有声有色,一个江洋大盗仿佛立在眼前。《高老头》中的其他很多人物都有这种特征鲜明的雕塑感,令人过目不忘。这一点上,巴尔扎克又与擅长心理描写的斯丹达尔形成鲜明对照。

  第四,有浪漫主义的色彩。如前所述,巴尔扎克青年时代写过不少浪漫小说,参加了浪漫主义运动,所以走上成熟的现实主义道路以后,其作品仍不时显现出浪漫主义的余风。在《高老头》中,他赋予高老头以父爱的激情,浓墨重彩地描写鲍赛昂夫人的告别晚会,把伏脱冷描绘成“恶魔的诗”,都是浪漫主义的表现。在这方面,他与斯丹达尔有共同性,而且更鲜明,与后来的福楼拜则又判然有别。认识到巴尔扎克的这一特色,可以更好地理解他为什么以“折衷主义”自许。


(责任编辑:王翔)


声明: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文摘编仅作学习交流,非商业用途,所有文章都会注明来源,如有异议,请联系我们快速处理或删除,谢谢支持。


(原文章信息:标题:,作者:本站编辑,来源:法国文学简史,来源地址:)

上一篇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者斯丹达尔

下一篇承前启后的桥梁——福楼拜

评论

你还没有登录请登录
回复
---收起
回复 {{item2.CommentConcent}}
回复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最后一页

文学联盟

文库
文学史
写作素材
中国文学史
古代汉语
写作方法
课堂
直播课程
公开课程
精品课程
辞典
人物
景物
场面
作家
中国文学
欧美文学
东方文学
资源
历史文化
文学大观
传统文化
考古文化

电话:0371-65749446     邮箱:benliu1957@126.com     地址:郑州市金水区北林路街道经三路北段98号

Copyright© 奔流文学网 版权所有      主办:奔流文学院      技术支持:全息数字科技(河南)      豫ICP备2023013536号-1

微信公众号

文学联盟

(微信扫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