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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进拴|六十岁说【五十九】

作者:郭进拴     来源:会员中心     时间:2024-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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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进拴|六十岁说【五十九】


  一大早起床,我静坐书房,凝望着母亲站在一丛苍松间的彩照,脑海中更是波涛起伏,思绪万千,思母念母之情如潮水奔涌,无休止地叩打着我记忆的闸门。

  我于1958年5月出生在豫西伊川县白沙公社一个叫焦沟的贫穷小山村。母亲一生共生了12个孩子,其中4个夭折。我在男孩中排行老大。我小时候的记忆就是“家徒四壁”和“糠菜半年粮”的日子。我家孩子那么多,一人一张嘴就是无底洞啊!因我上边两个哥哥都没成人,母亲就给我起了进拴的名字,进表示大跃进,也有向前进的意思,拴表示拴住,不能让我再被阎王爷叫走了。在那吃大锅饭的年月,母亲喝稀汤,把碗底的稠饭让我吃。从小娇生惯养,使我从小就爱和人打架,为母亲挣了不少骂。有一次和一个贫农成份的小孩子打架,我往地下堆起一个墓古堆,提着人家爹的名字哭;人家也堆起了一个墓古堆,提着我娘的名字骂。我说:“大旺,大旺,吃的多了上不去坑。”人家骂:“冯银,冯银,狗肺狼心!”这时人家爹来了,上去先给我煽了两耳光,又骂道:“你地主羔子还想变天哩!告诉你,这不是旧社会,现在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天下!”这是因为我爷爷跟着他舅家享过几天福,被划为地主成份。其实我母亲是贫农,我父亲是下中农成份。因文革中我爷爷怕挨批斗,就偷偷跑到了洛阳我四叔那里,我父亲替爷爷开过几次四类分子会,人家就把我也叫成了“地主羔子”。全大队学校开会,有人专门点名把我清出会场后,再念文件,我这个才只有8、9岁的小孩子也成了“黑五类”。

  母亲受不了这种气,为了我们的前途,她决定把我们在山北的一院房子卖了,领着我们从伊川迁回了汝州老家,使我们也成了下中农的好成份,从此不再受人欺侮。这不禁使我想到了孟母择邻、岳母刺字这些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故事。母亲为了我们的前途和命运,费尽了心血。可我却从小到大没少惹母亲生气。小时候,我曾从家里偷了一口袋麦子到河边种地玩,被告发后,母亲说:“你拿的麦子最少能值5毛钱,要买盐能买3斤,能维持咱全家两个多月,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母亲说话时眼里含着泪。

  母亲养大了我们8个儿女,这辈子吃尽了人间苦,受尽了人间罪。母亲是位身材弱小的缠足妇女,没读过一天书。但母亲的的确确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她就是凭着那双小脚、那副弱小的身躯和如柴的双手,跟父亲一起担负着繁重的农务劳作,还要整天为全家人的吃饭穿衣精打细算。为全家的事情费尽心思,这就是母亲生活的全部内容。

  从睁开眼来到世上,跳出襁褓,到唱着歌,抹着泪,闯过青年的最后一道门槛,从我自己变成父亲,直至两鬓霜白,我仍然需要母亲,记忆里最美的女神仍然是母亲。母亲之爱将陪伴我走过一生……

  母亲是伟大的永恒,其影响深入灵魂,且直到永远……

  母亲生于1928年,战争年月,为避兵乱,背井离乡,四处逃难;三年自然灾害,吃糠咽菜,两腿浮肿;十年浩劫,又饱尝了苦难风霜。我的母亲一生都在乡下,她过不惯城里人的生活,在我这里住不上三、五天,就想家,就头疼脑热。一回到乡下,和左邻右舍的老太太们在一起烧烧香,念念经,赶赶庙会,就会百病皆除。每当我工作失意,受了委屈时就想到了母亲,就想当着她的面哭诉一场,母亲是我人生和事业的加油站。

  母亲姓冯,叫银,我最早见到这个名字,是上小学时在生产队的记工本上,那封面写着母亲的名字,里边记录着母亲每天、每月的出工情况,以及月小计、季合计、年累计。那时候,母亲虽是女劳力,却比有的男劳力挣的工分还要多。她白天忙完队里的农活,夜晚就坐在煤油灯下纺花、织布,给我们做鞋子、缝新衣,那一针一线凝聚着母亲深深的情和爱。此情此景,不由使我想起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古老诗句。

  1974年的农历三月十八日,我那年仅47岁的父亲与世长辞了,那天离我的16岁生日还差5天,父亲走的太急,没能等到这一天。

  那是个撕心揪肠的日子。父亲从病情恶化起,就不会说话,浑身火炭似的发烧,烧干了心胸腔里的滴滴血汗。那天傍晚,我给父亲注射了一支强心针,实指望他能熬过这一夜。可到了11点多钟,父亲眼里突然有了泪水,望着我,嘴张了几张,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父亲是我们家的天,天塌了!父亲是我们家的地,地陷了!当时我最小的妹妹才只有1岁,还不省人世。我那白发苍苍的爷爷也从山北赶了回来。老人家捶胸顿足,失声恸哭:“儿娃!老天爷太不公道了,我还没死咋会轮到你哪!老天爷啊!你咋不睁睁眼,让我替儿去死啊!如今,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惭啊!呜呜呜……”爷爷泣不成声,哭昏了过去。

  父亲从7岁起就开始跟着我老外爷放羊,他赶着羊群经常路过我外婆家门口,后经人介绍才和我母亲成了亲。他靠着一把羊鞭,供我的4个叔叔、1个姑姑上学读书,成家立业。后来又和母亲养活我们8个儿女,他一辈子没有享过一天的福,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正当壮年,却显得非常苍老,脸上的皱纹就像黄土地上的沟壑一样,饱经了风霜,历尽了沧桑……父亲是被活活累死的!

  父亲走后,母亲夜里泪湿枕,人前忍悲意志坚。既当爹来又当娘,千斤重担一人担。她春天上山采野菜、树叶,晒干存起来让我们冬天吃;夏天收罢麦,就到地里捡麦子;秋季下地拾坏红薯圪瘩;冬天纺花、织布,想方设法让我们吃饱穿暖。稠饭先让孩儿吃,娘喝稀汤吃剩饭。好衣让给孩儿穿,娘衣补丁连成串。一床破被三十年,养鸡下蛋换油盐。

  做为我们4兄弟的老大,我决定接过父亲的放羊鞭,为母亲分点忧。我上山放了半年羊后,母亲却支持我上高中,说:“孩子!去上学吧,你爹这辈子就吃了不识字的亏,家里还有我哪!”

  我于1974年秋季经贫下中农推荐到离家18里的临汝镇上高中,母亲为我缝制了新被褥,棉花垫得极厚,总害怕把我冻着。冬天母亲又为我缝了黑土布新棉衣和窝窝棉帽。有一次,班主任王松寿老师摸着我的窝窝帽子说:“真是农民的儿子,还保持着农民的本色啊!”满教室的学生都望着我笑。我说:“王老师,这帽子挺暖和的,您如果想戴,我也叫俺娘给您缝一顶!”王老师忙说:“不用,不用!”母亲怕我吃不饱,经常给我送花卷馍和山野菜。有一次母亲天不亮就背着一袋馍给我往学校送,不小心滑进了路边的水沟里,被过路人发现后费了好大劲才把母亲拉出来。当母亲一瘸一拐地赶到学校时,我还没有起床呢。

  1975年秋天的一个星期天,我回家背粮饭时见母亲躺在床上,两只脚脖肿得像虚糕馍。一问才知是母亲为生产队割草时,不慎从崖上跌了下来,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竟交待我二姐给我送馍时不要说跌伤的事。我望着母亲,放声大哭了起来。母亲却用手给我擦着泪说:“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后没等伤痊愈,就又瘸着腿去割草挣工分去了。

  高中毕业后,我迷上了写作,起初母亲怕我惹出乱子,被打成“反革命”,抓去坐牢,就不理解、不支持,曾点火烧了我写的一大摞百投不中的稿子,可我竟砸了我家的饭锅,摔了我家的饭碗。气得母亲哭了几天几夜,水米未进……我也从此离别故乡,到了洛阳、郑州等地四处流浪,也发誓写作不成功,就一辈子不回家门,宁愿死在外边喂野狗。到了1979年寒冬的一天,母亲一次收到了两张稿费汇款单,就有意拿着这两张稿费单到人多的地方去“炫耀”,她一边让人看,一边说:“俺栓娃子来钱了!俺栓娃子来钱了!”识字的人一看是稿费,纷纷夸赞:“这孩子有志气,发财了,成事了!”从此,母亲天热给我煽扇子、赶蚊子,天冷给我做暖靴,全力支持我写作,省内外报刊上也接连出现了我的名字。

  我曾于1992年和1997年两度分别到上海复旦大学和北京鲁迅文学院进修,母亲听说后,动员我的二弟、三弟给我筹集了4000元学费,亲自缝到自己的内衣口袋里,走了18里山路,又坐公共汽车到我当时工作的汝州城里,硬是把钱交给我,又千叮咛、万嘱托,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每次上学走,母亲总是把我送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家。

  在1994年我的36岁本命年到来之际,我终于实现了为之奋斗了20个春秋的愿望——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当时的地方报纸、电台、电视台都发了消息,老母亲看了一遍又一遍,还让识字人念报纸给她听,边听边看边流泪,她比我还高兴哪!她嘴里不停地说着:“我栓娃子可是老不容易啊!”

  自从我于1980年参加工作后,先是在临汝镇文化站工作,又于1986年调到汝州市文联,2000年调到平顶山市文联工作。母亲每次到我家,总要带些绿豆、芝麻、山野菜之类。走时什么也不要,就要几本我新出的书,回去除送亲朋好友外,还把我书中写的歌谣,剧本中写的唱词,让识字的人教会了当成经念,并经常在一些庙会、节日和一群老太太在一起唱我写的歌谣、唱词。还爱到处宣扬说:“这是俺栓娃子写的!”母亲的嗓音很好听,唱得也很动情。母亲每次到寺庙烧香,都祈求我写出名堂,祈求孙娃子能考上好大学。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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