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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往事(续)

作者:黄三儿     来源:会员中心     时间:2024-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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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往事(续)

        这是一只生活在乡下的黑狗,当他面对野狼侵害主人的牲畜的时候,他毫不畏惧,勇敢地挺身而出,奋不顾身与野狼进行殊死搏斗,并最后战胜野狼;当他囿于人类之间相互明争暗斗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无奈且孤独无助,被迫成为人类的牺牲品;当他年老体衰、苟延残喘的时候,最终却落得一个被出卖的下场。

                                                                                                                                ——作者题记


三、砒霜

1.再见野狼

  野狼的再次出现,缘于郝老七的一次早起。郝老七家养了一头驴,晚上回圈的时候缰绳没有拴牢,在郝老七半夜给牲口喂料的时候,突然发现圈里没了驴,吓得他赶紧上街寻驴。郝老七说,那天夜里好像是下弦月,朦朦胧胧照在地上,他在张老栓家猪圈墙的阴影里隐隐约约看见野狼卧在那里。等他走过去时,那头野狼拖着尾巴慢腾腾地从面前走过,个子很大,吓得他驴也不找了,一溜小跑回了家。赶太阳出来时,那驴自己也回来了。

  郝老七遇见野狼的说法,人们将信将疑,于是就有人以讹传讹。有的说,郝老七看花了眼,错把东街的黄狗当成了狼。有的说,可能是张三爷家的黑狗夜里在那儿守卫张老栓家的猪。有的说,他纯粹是着急上火,才编出那么一段故事哄小孩。

  尽管郝老七遇见狼的故事众说纷纭,但张三爷却从来都把人们的各类遭遇当成真的来对待。连日来,由于没有了囡囡的啼哭,张三爷的觉睡得特别香甜,张三爷早晨起来精神抖擞,除了早起去河边溜溜黑狗外,就是巡视关虎屯村周围包括无人居住的衔接处以及所有可能藏匿野兽的地方,他带着黑狗溜达的目的还在于让黑狗灵敏的嗅觉巡查野狼的蛛丝马迹。

  经过几天的查找,张三爷肯定郝老七没有说假话,那头野狼确实再次光顾关虎屯而且不止一次。这天晚上,张三爷为黑狗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让黑狗吃饱,直到黑狗满足地卧在香台下,才着手准备他所需要的武装。

  大约在三更天,张三爷悄悄起床,唤醒黑狗,然后轻轻地打开街门,向西走去。当他快要走到斜街张老栓家的西墙底下,黑狗“呼”的一声从他身旁窜了出去,直扑阴影下卷缩的野狼。

  果然不出张三爷所料,野狼又来了,他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对于野狼来说,偷吃人类的牲畜应该易如反掌,却屡屡败在这个扛枪的老头和黑狗的手下。野狼十分警觉,当他看见黑狗没命地冲过来时,一个拧身掉头向河边跑去。

  黑狗一边追一边狂吠,张三爷提着枪在后面循着黑狗的叫声,辨别着前进的方向。张三爷疾速跑过大桥,听着黑狗的狂吠,知道野狼仍然朝向老桥沟逃窜,渐渐地张三爷感觉好像追到了那块祖坟地,正如自己在梦中梦见的一样,那个噩梦昭示他,那两只野狼躲进了祖坟。

  祖坟对于一个宗族来说是一个非常神圣的地方,除了祭奠的鞭炮,谁也不敢来这里无礼造次。张三爷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下来,要不要进去呢?如果野狼一直躲在里面,关虎屯这些老少以后怎么办呢?

  张三爷骂了一句狗娘养的,就端着枪就进去了。祖坟上长满了野草、灌木和树木,丘陵似的地形凹凸不平,加上心理上的作用,使得张三爷神经高度紧张。他钻过一片小树林,月光下看见黑狗正在与野狼鏖战。从野狼的身形判断很像那只老狼,但时隔一年,那只小狼也应该长大,会不会是那只小狼呢?张三爷把右手食指放进口中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黑狗迅疾闪到一边。张三爷端起枪就打,一串火光出去散弹直射野狼,野狼“嗥”的一声尖叫再次钻进树林。黑狗又将野狼逼到一块较为宽阔的坟前。张三爷这次不再用口哨指挥黑狗,而是自己发自肺腑的一种怪异的吼叫让黑狗躲开,枪响声落,一团火光在野狼的头部爆炸。当野狼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一个踉跄轰然匍匐倒地,黑狗一个腾跃,尖尖的犬牙深深地刺进野狼的脑后。

  张三爷拎着枪走过去,拍了拍黑狗的脑袋,黑狗摇摇尾巴松开嘴。他断定野狼已经死亡,提起野狼仔细检查了一遍,尤其对他的两只后腿,因为上次黑狗与野狼搏斗时,曾经咬伤了小狼的后腿。张三爷发现这只狼的后腿没有受过任何伤,而且从毛皮特别是从牙口上判断,张三爷认为这只狼是老狼而不是小狼,小狼很可能被黑狗咬伤之后失血过多而死。至于老狼几次进村而没有伤害人和家畜,可能是寻机报失子之仇,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黑狗身后还有人,还有一个惯于与野兽打交道的主人。

  天将放亮,一阵微风吹过,坟地里茂密的芦苇瑟瑟作响,芦苇还没有开败的白絮在微风中起伏荡漾,就象为死人做的纸幡随风而舞。张三爷看着眼前这茫茫白絮觉得阴森恐怖,一种悲观的情绪油然而生,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2.黑狗没了敌人

  张三爷打死了野狼,整个关虎屯的人无不欢欣鼓舞。桂娘对黑狗的态度开始和善了许多,有时她会主动喂黑狗一些残羹剩炙,黑狗也会反过来舔一舔她柔软的手。黑狗和黄狗的亲密幽会,使她回想起被张元爬过一次的感觉。张元自从那次跟桂娘亲热后,很长一段时间恍惚于那种特殊的感觉之中。

  扑朔迷离的秋天景色赋予人们很多想象,黄色的是杨树叶,红色的是柿子树叶,白色的杨树干与黄色的叶子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颗粒归仓后的喜悦使人陶醉在一种幸福的氛围之中。

  午饭时分,母亲王慧琴让张元去桂娘家借样东西,他忐忑不安地进了桂娘家的屋子。当时,桂娘正在做午饭,站在案板前擀面。张元站在门口看着桂娘一起一伏的身体渐渐出神入化,他蹑手蹑脚走过去,从桂娘的腰部将两只手伸进她的内衣,他摸索着桂娘的两只奶头。桂娘凭直觉知道是张元来了,她没有拒绝张元的两只手在她身上恣意地游动,头也不抬地问:“你小子又来干啥?”“借东西。”张元回答地很轻松。

  “借啥?”

  “借你一样东西。”

  “我有的,你娘也有,回家找你娘去。”

  “我才不呢。”

  张元说的很坚决,并把手放在桂娘的两股之间。桂娘放下擀面杖,突然转过身来,一双面手捧着张元的脸,使劲把嘴贴在他的脸上。张元听桂娘出气的声音有点异样,顺手把她推倒在床上。桂娘虽然生过孩子,但腰身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张元看见桂娘光滑的小腹下边长满了黑毛,疑惑不解地问:“狗那儿不长毛,你那儿为什么长了那么多?”

  “黄嘴的麻雀你懂啥?我是人,又不是母狗。”

  “你趴在地上就是狗。”

  “你娘才是狗呢,回去看看你娘那地方有没有毛。”

  张元不再吭气,一下子压在桂娘身上。

  王慧琴在家等张元,左等右等横竖等不回来,就来到后院。当她走到东屋的窗根下,恰好听见了张元与桂娘的那段对话,气得她咬牙切齿,恨不得进屋把桂娘那东西撕烂。一天不挨男人的操就骚得不行了,王慧琴在心里暗暗地骂道。

  “福生家的,你做好饭了。”

  马姑的一声喊叫使王慧琴如梦初醒。

  “哦,做好了,我来找桂娘有点事。”王慧琴急忙应道。

  这时,张元走出屋门,提着借到的东西,头也不抬径自回去。

  王慧琴看到如此情景,觉得到了应该给他娶媳妇的时候了。不然的话,儿子迟早会被桂娘掏空的。她告诉张元:“等你爹年关回来,就为你张罗婚事,让媳妇在家伺候你。”

  无论王慧琴如何循循善诱,张元始终沉浸在兴奋的意识里。

  夜深人静,张元躺在床上,自责自己与桂娘亲热确实有悖伦理,假若让旁人撞见,以后就无脸见人。如果让爷爷知道了,还不得一枪给崩了。那天中午就有点玄,说不来母亲在窗户外面都看见了,或者至少听见了他与桂娘的对话,否则母亲为什么会说那番话呢?尽管在辈份上,张元感到侄子与婶婶通奸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但桂娘诱人的肉体确实让人情痴神迷。桂娘与黄狗就是不一样,设想老祖宗知道了,把桂娘变成一只母狗,自己也变成一只狗,那多自由啊。可是自由归自由,做狗是要被人唾弃的。张元胡思乱想,桂娘终究不是属于自己,与桂娘亲热,难道是出于对女人肉体的好奇乃至迷恋吗?是不是应该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女人与女人是不是有所不同?

  王慧琴一夜未曾合眼,赶公鸡打鸣的时候,她做出了一个非常决定,就是把张元送出去,让他跟他爹去外面见识见识别的女人,不要一门心思放在桂娘身上。张元与桂娘之间类似于玩火的游戏迟早会被焚烧的死无葬身之地,首先张三爷绝不会饶过他们。随后,为了彻底断绝张元对桂娘的淫念,就是尽快发动娘家的人,为张元牵线搭桥,让他成家,让一个女人专门看管他。

  第二天一早,张元在母亲王慧琴的软硬兼施下,十分不情愿地到外地寻他爹张福生去了。

3.黑狗吃草

  老狼被张三爷打死的那天,关虎屯着实热闹了一阵,而且张三爷又被贯于老当益壮的美名。一连几个早上,人们没有在河边看见张三爷带着黑狗溜弯的熟悉身影。后来,整个关虎屯就传出张三爷在祖坟开枪惊了老祖宗,老祖宗惩罚他,要他变成不会说话的瘫子,今生不得好死。更有牵强附会的说,张三爷那天半夜打死的那只老狼就是老祖宗的化身,根本不是咬张老栓家猪的那只狼,老祖宗专门变成狼身回关虎屯看家护院保佑他的子子孙孙。这些谣言张三爷是再也不会听到了, 因为他实实在在瘫在了床上而且失去了语言功能。事先,张三爷一点儿得病的前兆也没有,而且他根本不会相信自己会害病。但就在那天早晨,张三爷说什么也下不了床,就连嘴里嘟哝着什么,马姑一句也听不清楚。

  马姑对于张三爷突然得病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显得手足无措。夜里,马姑没有感觉到来自张三爷身体的任何不祥的动静。马姑非常后悔,应该劝阻张三爷不要去打那只老狼。

  “毕竟张三爷已经上了年纪,人不服老不行啊。”马姑哀叹道。

  吕大夫被桂娘请来了,马姑急急忙忙把吕大夫让进房间。吕大夫坐在床头,不慌不忙从药箱里取出听诊器、血压计、体温表等,一件一件有次序地摆放停当。而后端正身体,戴上听诊器,一边听一边询问马姑有关张三爷发病的前因后果。马姑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如实回答,并哭诉着说:“吕大夫,你一定要把张三爷的病治好,老头子可不能死啊。”

  吕大夫不论马姑多么伤心,都一律答应“嗯、嗯。”

  看着床上躺着的张三爷,桂娘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张三爷突然发生这种病情是始料不及的,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当她看到吕大夫开始为张三爷诊治,便悄悄退出,去为吕大夫张罗饭菜,何况他们也没吃早饭,虽然没有食欲,但也得为张三爷准备点吃的。

  桂娘家磨好的白面就放在房间外面柜头上的簸箕里,那是前两天磨下的,由于害怕返潮,所以没有收拾装缸,一直凉晒着。桂娘先舀了一升面揉好醒上,而后打开灶火,想给张三爷做点他平素十分爱吃的龙丝酸汤面。饭做好后,桂娘先给吕大夫盛了一碗。 桂娘知道吕大夫贪吃,看病不看先吃一碗,人们都这么说,所以为了让他给张三爷看好病还得伺候好这位医家的爷。随后,桂娘又端过两碗让马姑和张三爷吃。

  当桂娘盛好自己的饭正要吃时,张老栓和胖丫从外面走了进来,桂娘热情地把张老栓两口子让进门来。

  张老栓神色紧张地问:“桂娘,张三爷他老人家到底怎么了?”

  “瘫了,也哑了,唉。”

  “吕大夫来了没?”

  “来了,正在里头看着呢。我去请他的时候还没起床,硬让我把他吵起来了。”

  “来了就好,我想张三爷不会有事的。”

  这时,胖丫指着锅台上的饭说:“真香,饭做好了?”

  “做好了。你不让他吃,他咋会好好给你看病呢?”

  桂娘说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客气地说:“胖丫,正好你们来了,一人也喝上一碗。”说着话,桂娘已经很利索地盛好两碗。

  张老栓摆了摆手,说:“不了,先看看张三爷,一会儿回家再吃。”

  “客气啥,在那儿不是吃,端上饭过去也是看。”

  桂娘把碗端给他们,自己也开始动筷子吃。桂娘刚端上第二碗,听见吕大夫正跟马姑告别。桂娘便走出屋门迎过去,面带笑容说:“吕大夫吃好了没?要不再盛上一碗。”

  “今天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一步。” 吕大夫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扭头指了指马姑说:“张三爷的病不轻呢,你可要当心啊。”说完,用手使劲按住肚子,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刚走到影壁跟前,突然倒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这时,马姑也觉头昏脑胀,脚底下象没跟似的,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刚想说话,也颓然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桂娘看到这种情景,一时吓得不知所措,先是吕大夫倒地,再是婆婆马姑,很快堂屋也传出了因痛苦而喊叫的声音,桂娘急忙奔回堂屋,看见胖丫头冲房门侧卧在地,一股尿臊味扑鼻而来。桂娘弯腰板倒胖丫,见胖丫的裤裆已被尿液湿透,张老栓则匍匐在张三爷的床前痛苦地呻吟着。床上的张三爷抬起那只稍微会动的左手,怒目而视着桂娘。桂娘被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呆了,突然哭喊着冲出屋门,跑向前院叫来王慧琴,看她怎么处置。

  王慧琴进得院来,表情十分镇静,盛气凌人,直接训斥桂娘。

  “你还站在那儿干啥?还不快去喊人,救人要紧。”

  桂娘哭着跑出去叫人了,一丝得意的冷笑瞬间掠过王慧琴的脸上。

  那些倒地的人相继被邻居们送到了附近的教会诊所,随后关虎屯的保长杨立青也赶到了张家后院,把唯一的当事人桂娘、见证人王慧琴留下进行问讯。从桂娘的供词中,杨立青大致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断定问题就出在桂娘做的那锅龙丝酸汤面上。杨立青问桂娘:“你吃你今天做的饭来没有?”

  “吃了,我也吃了一碗。”

  “那你怎么就啥事也没有呢?”

  “我喝了点稀的,给他们捞的是稠的。”

  “锅里有饭没了?”

  “还有。”

  杨立青走到锅台,揭开盖子用勺子舀起几根面条看了看,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桂娘眼看问题的焦点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立马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你怀疑这饭有问题,那好,我把剩下的饭都吃了。”

  说着就舀起一碗吃了起来。杨立青并不阻拦,因为他判断,如果桂娘昏倒,那么他的推理就是正确的。站在一旁的王慧琴看这情势,便假心假意走到杨立青跟前,小声说:“来,我也吃一碗,这饭香喷喷的,难道真的有毒?”当王慧琴将那一碗稀汤吃完,桂娘业已昏倒在地,大小便失禁,尿液不停地从裤腿处流出。刚把桂娘打发走,王慧琴也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野狼死了,黑狗整日显得无所事事,除了跟上张三爷在村子周围巡视以外,就是与黄狗他们一起玩耍戏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今天早晨,张三爷没有起床,黑狗跟着囡囡出去转了一圈。当他们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张三爷和马姑被人抬上了车,黑狗感到特别惊奇,就围着车来回转,并不停地狂吠,可是神色慌张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理他,直到眼睁睁看着车子鸣着长笛扬长而去。

  囡囡和黑狗回到家里,正好看见桂娘和王慧琴相继昏倒的情景。囡囡伏在妈妈的身上哭喊着、叫着妈妈,她不明白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一下子闹得天翻地覆,家破人亡?

  杨立青看见黑狗进来,眼睛豁然一亮。对,用黑狗再试一试,是毒不是毒,狗一吃最灵验,杨立青心里想着。他命人端来剩饭,放到黑狗的面前。黑狗用鼻子嗅了嗅,马上就走开了。杨立青不甘心,把黑狗牵过来,用手按着黑狗的头强逼他吃下。黑狗吃完后,抬起头箭似地冲出大门,人们好奇地跟在后面。黑狗跑到一块草地上,不停地呕吐,然后开始吃草。吐了,就吃草,吃了草,再吐,如此不停反复吃草反复呕吐,最后也终于支持不住瘫软在地。囡囡跑过来,搂着痛苦的黑狗哭得更加伤心了。

  黑狗吃草确实反常,如果没有中毒,黑狗绝对不会吃草。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相继有七人昏倒,说明有人在饭里投了毒,杨立青寻思着。他在搜罗了足够的物证之后,特意从桂娘家柜头上的簸箕里取了一小撮面,连夜送往县府警局。后经化验,结论是当事人桂娘家的白面里掺有毒药砒霜。

四、出卖

1.张三爷也瘸了

  等到张三爷带着黑狗再次出现在十字街头,人们惊奇地发现不仅黑狗瘸了,而且张三爷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瘸子。张三爷和黑狗一前一后,东倒西歪,他们这种残疾逐渐成为人们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淡。

  自从发生了那次集体中毒事件之后,人们对张三爷家的一切事情都感到讳如莫深。张三爷由于病情的折磨变得郁郁寡欢,马姑仍然足不出户忙里忙外。张三爷家内部成员之间的关系表现得十分冷淡,已经失去了往日那种谈笑风生的快乐景象。王慧琴与桂娘见面除了必需的日常用语,不再深谈,彼此心照不宣。桂娘即使被毒死,她也不会想到是王慧琴在暗地里下毒手,其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张元与她之间的嗳昧关系。同时,王慧琴也绝对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会严重到这种地步,按照她的想法,她也不想把桂娘毒死,只是想给她敲一下警钟,让她收敛一下,不要太放荡了。抑或毒死,也就毒死桂娘一人。事后,王慧琴十分庆幸送走儿子张元是一个明智之举,对于儿子张元和桂娘之间的关系,她认为是桂娘耐不住寂寞欺负张元年幼勾引了他,尤其吃了她儿子的童子鸡,更使她不能容忍。

  家里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张福生和张广生依次被张三爷叫回关虎屯。张福生辞掉手中的活计领着张元连夜返回家中,张广生也暂时中止与客户的皮货生意风风火火地赶回。张福生和张广生谁也不相信自己的婆姨会灭绝人性地往饭里下毒药,所以他们一致认为是父亲早年在外闯荡江湖得罪的仇家寻机报复,才导致今日悲剧的发生。张三爷警告他的两个儿子,不要再在外面四处飘零,回家劳作照顾家人方是祖辈留下的遗训。但是,张福生和张广生却不这样认为,正如张三爷早年提着一杆猎枪走南闯北,才奠定了张家现在的家业,所以他们不应守在家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穷其一生,就为了守住这一亩三分地。

  张广生的归来,使得桂娘脸上少有的笑容再次绽放。在那天中毒的七个人中,要数桂娘中毒最厉害。开始,桂娘只是舀了一些稀汤,因为她一向勤俭节约,热情好客,况有张老栓和胖丫的到来,使得她越发不敢多吃,她想把面条留给公公和婆婆。再说,砒霜是下在面里的,所以溶解到汤里的毒性并不强。只是后来,在本村保长杨立青的审讯中,桂娘为了表明下毒与自己毫无关系,才无所畏惧地当着众人又吃了那么多面条。桂娘病好后,因中毒而留下一个后遗症就是尿频,就象绵绵秋雨淅淅沥沥,再也不会画出那美丽而诱人的弧线。

  张三爷腿脚不利索,严重影响了他的日常生活,他的情绪时好时坏,常常无端指责在他看来是不合理的人和事,使得他身边的人不敢轻易接近他,除了黑狗,就是张老栓偶尔得空来跟他坐坐,使他郁闷的心情得以宽慰。

2.小石屋里的爱

  张元回家后,背着母亲去后院看过几次桂娘,只因中毒事件对桂娘的打击太大,桂娘好像淡忘了她与张元之间曾经发生的事情。

  不过,张元的真正用意并不是重叙旧情,而是想告诉桂娘,他爱上了邻近村的一个姑娘,姑娘的名字很美叫春花。由于姑娘的爷爷是当地比较有名的富人家,他母亲王慧琴担心高攀不起。张福生倒不怎么反对儿子与春花的交往,大概与他长年在外见多识广有关,况且他在那个姑娘家干活的时候,姑娘一家待他父子不薄,就象在自家一样自由自在。

  从张元的角度来讲,他爱的是那个姑娘而不是她的家,可是家庭地位如此悬殊也让张元不无担忧。王慧琴激烈反对儿子与春花交往,还在于她相中了娘家那边自己本家姐姐的女儿,但无论她把那个姑娘说得天花乱坠美若天仙,张元就是不改初衷,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

  春花在家遇上这个与自己同龄的画匠儿子,一种莫名的情感使她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心情舒畅,胸怀宽阔,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丰富多彩的世界。有时她徜徉在山花烂漫的山坡上,一种幸福感仿佛自己置身于世外桃源,她想把这种美妙的生活和感觉永远凝固在这短暂的瞬间。平常给予张元的关怀远远甚于自己,她想,她的心意张元一定能够感觉到。画墙围的时候,张元给父亲打下手,活儿紧张时,他替父亲帮帮忙,得空就在地上涂涂画画,张广生看他专心的样子十分喜欢。休息的时候,张元便主动帮春花干些力气活,春花对眼前这个勤快的小伙子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吃过午饭,刚还艳阳高照,谈笑间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春花为了晚上能给张广生父子多炒几个下酒菜,毅然提上篮子向菜地走去。

  张元见此情景,便拿上一块油布紧紧跟在春花后面。当他们拔好菜,正要返回的时候,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张元和春花在雨中没命地奔跑,突然看见路旁有一个牧羊人的小石屋便一头钻了进去。小石屋里面十分狭小,两个人站在里面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而且连头也抬不起来。雨水被挡在了外面,他们站在小屋中间使劲抖擞着身上的雨水。春花看着张元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还在不停地顺着额头滴水,便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去脸上的雨水。张元朦胧的眼睛看着春花湿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凸起的胸脯现出诱人的乳峰。春花抬手用衣袖擦了一把自己的脸,顺便擦了擦脖子,无意中弄开了靠近脖子的纽扣。张元看见春花雪白的脖子底下延伸出一条有浅而深的乳沟,几经熄灭的欲火再次燃起。张元激动地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春花。这时,忽然有个人影在小石屋门前一晃而过,张元和春花谁也没有发现。

  临近年关,王慧琴正在紧锣密鼓地为张元准备着婚事。殊料,一天黄昏,一副冰冷的手铐戴在了他的手上,罪名是光天化日侮辱良家妇女。

3.黑狗被出卖了

  马姑看着张三爷猥琐的样子,十分心疼,可又毫无办法,情绪日渐沮丧。现在张三爷晚上不再要她,表明张三爷确实在衰老,他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活力。实际上,马姑还是喜欢张三爷年轻时候那种生龙活虎充满朝气的样子,她不得不感叹岁月的伟大,它在磨蚀一个人的青春的时候,也在无声无息地蚕食着人的肉体。马姑原有的青春丽质和风韵已荡然无存,苍白的头发和额头上深深的皱纹表明她已风华不再,即将跨入像许多女人一样风烛残年的行列。

  囡囡跟着桂娘去城里父亲张广生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又回到了关虎屯。桂娘对张元被捕始终耿耿于怀,她认为事情大约都坏在他母亲王慧琴身上。如果张元继续和她来往,在适当的时候,她有责任帮助张元从迷恋的情欲中解脱出来。张元蒙沌初开,不谙男女之事,不过是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使他走火入魔,但至少张元从她桂娘身上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一个成熟女性所能给予他的东西,也算是对他灼热心灵的抚慰和满足。为此,桂娘在回家之前,特意买了一些食品去南监农场看望了张元,张元当着婶婶的面第一次流下了忏悔的眼泪。

  由于张三爷在当地还有一定的影响力,在他的竭力阻止下,县府警局对张家集体中毒事件没有进行深究,对外宣称是误食鼠药而导致多人中毒,好在没有人死。王慧琴虽然侥幸逃脱了正义的惩罚,但张元被收监给予她的打击不啻再让她中毒一次,儿子失去自由在她阴暗的心理上又重重涂上了一笔。

  有天,张三爷在喂黑狗一根骨头的时候,发现黑狗被骨头硌掉了两个牙,看他咀嚼十分困难的样子,感到黑狗确实老了,张三爷在哀叹黑狗老了的同时也包括自己。每当他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的时候,他的思想总是沉浸在对过去的美好回忆之中。他回忆,黑狗曾经跟着他在野狼面前勇猛向前所向披靡出尽了风头,而他呢?他的猎枪则主宰着野兽们的命运。好在野兽被消灭了,乡民们又重新获得了安全感,这是值得他由衷欣慰的。他虽然瘸了,但始终没有放弃勇敢生活的信心和毅力。张三爷知道,在余下的时光里,就是与生命进行顽强的抗争。

  当囡囡知道爷爷把黑狗卖给几个当兵的之后,哭得死去活来。她用双手握紧拳头捶着爷爷的后背,要爷爷把黑狗还回来。张三爷一字一顿痛苦地说:“我没有要他们的钱,我只是把黑狗送给了他们。”

  “不是的,有人看见你卖了黑狗,是你亲手把他装进了麻袋。”囡囡不依不饶。

  “黑狗老了,爷爷也老了。爷爷不想看见黑狗老死在爷爷面前,你以为爷爷就那么狠心呀。”

  “不嘛,就是爷爷卖的。黑狗多好啊,是他救了七条人命。”

  “囡囡,别哭了。过段时间,爷爷再给你抱一只小狗。”

  “不,我就要黑狗。”

  囡囡说完,哭着向河边跑去,她坐在河边的公路上整整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那几个当兵的。

 ——完——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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