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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子的人生

作者:孟永峰     来源:会员中心     时间:2023-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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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故事,本文这个故事引子似乎有点长,就如同枯燥无味的日子,只能耐心熬到头,人生亦不过如此。多少人过去苦过,他自己回过头去再看,有时候会感觉不过如此。是的,我们身边很多人,都有个坚强的故事。


1


       工头王大头请客,大头感谢我教他炒股赚了八万块,而我却亏了一万八,这次请客大头想让我再教教他K线,这家伙的一分钱都抠不出来,没有所图是不会请我们民工蛋子喝酒滴。


       我叫上好工友狗蛋,我和狗蛋都来自河南沈丘的穷乡村,狗蛋负责搬瓷砖,我打灰推车。其实大头把瓷砖活都包给了贴瓷砖的大师傅,按平方计价,这家伙一平方抽两块,大头负责给公司要钱,我和几个小工听他直接指挥,当然都从大头那拿钱。当工头就是个掮客,靠关系吃饭,靠抽工钱赚钱,比做生意简单,但这江湖的水也不浅。


       一边喝着酒,一边吹着牛,刚干完一瓶汾酒,几杯下肚我对着空气猛吹,也不怕闪了舌头。“我说大头呀,只要你跟着我干,我保你年赚百万!”


       大头一听,哼地一声,娘滴,是你跟着老子干,咋成了我跟着你干。


       “啊?大头……不!王老板!你是老大,你才是老大……喝多了,喝多了。”娘滴,今天喝得太猛了,牛皮吹过头了,都忘了老板是谁了。


       狗蛋一听,以为我他妈的又喝多了,我这家伙酒风太差,一喝多不是唱,就是哭,折腾他一夜睡不成觉。他奶奶的,好不容易喝瓶好酒,可不能便宜了大头这个吸血鬼,吸我们的老子也要喝回点。狗蛋想,要是自己喝多了,就不用照顾我这个醉汉了。不是逢年过节的,我们这穷鬼上哪喝上这么好的酒呀,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


       卧槽,狗蛋这回真喝起来,干完门盅,又倒满一杯,端起来就敬大头,大头才不吃他的敬酒,这家伙一仰脖撩进了肚子里,非要和大头猜拳,搁不住三劝几激,大头也上劲了。这俩家伙也不管我了,二人吆五喝六地喝起来,又一瓶汾酒扔进了肚子里。两个脱光上衣,喊的是声嘶力竭,喝的是大汗淋漓,其他食客都笑着看这两憨熊表演,连小饭馆的老板娘都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越喝越高兴,越喝越爽,越爽越有劲,这么冷的天二人光着膀子喝,活像俩混球。


       看不出来,狗蛋花拳猜的不错,大头被罚的多唱了好几杯,急得大头红了眼,又叫上来一瓶,狗蛋?着厚嘴唇,盯着酒瓶子直吧啦嘴,搞不好这半瓶又被大头扔进肚子里。我们老家的规矩,输了喝,赢了不喝,这破规矩。


       我一看大头喝得差不多了,不能再喝了,就一把抢过酒瓶搂在怀里。“不喝了!不喝了!”


       大头眼瞪得牛铃一样直冲我吼,“喝!喝!我今天不把这小子喝趴下,我老王,我他娘滴地学王八爬着回去!”


       哇槽,奶奶的,这家伙连喝酒都不愿输,再喝下去,两人还不打起来。


       我赶紧把场圆下来。


       “蛋子,不能喝了!我说老王,这酒是请你俩喝哩,还是请我喝哩,你俩看着好酒都往自家肚子里灌,都被你俩喝光了,我他娘地喝水去!不喝了!”


       大头一拍脑门,马上嬉皮笑脸地一副哈巴狗样“哎呀妈呀,我老王给你蛋子喝个锤子,今个儿,今个……小孟……啊!不!老孟才是正主儿,来!来,拿来!我给您倒上……”这家伙,脸皮就是狗皮袜子,没个反正。


       “都不喝了,这酒我拿回去慢慢品尝,这么好的酒,这么喝,我心疼!”


       娘滴,再喝下去,再一瓶也打不住,两个醉汉老子咋弄回去。


       这时饭店老板也上来了,人家该关门了,都十点了。


       大头一看,也确实该散伙了。


       “你俩先回去,我还有事!”


       这家伙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钻进去就一溜烟地跑了。


       “这家伙,龟孙子又去嫩模去了!”狗蛋狠狠对着大头去的方向吐口唾沫。


       “这就是人家的人生,唉,人各有各的活法!”,顺着马路边走的我,似乎又有了感慨。


       “人生?……人生!……”蛋子跟着我,低着头走着,似乎思考着他的人生。


       马路远方的路灯下,我仿佛看到我的娘亲站在那儿向我招手,风吹着她的衣摆,还有那散乱的头发,青丝中一缕缕白发。我瞪大眼,望着那白发越来越多,眨眼间就全白了头……我惊恐地跑过去,眼前又浮过七岁女儿冻得红彤彤的脸,我跑着……眼泪在眶里打着转……


       我怅然地跑到那个灯杆下,空无一人,我拍着灯杆,望着那白亮亮的灯发呆,灯光下我的影子很长,一阵清风拂过冰凉的脸颊,一滴冰凉顺着嘴巴滴下来……


       我一屁股坐在马路牙上,跟上来的蛋子陪着我坐了下来。


       “你喝多了?”蛋子看着我问。


       “没有,想家了,想孩子了,明天上大润发给娃买点好吃滴,活也干完了,过两天拿到工钱就可以回了。”我的脑海里飘浮着女儿吃着糖果的笑脸,心里暖暖的。


       “你啥时候回家?”我扭头问在身边的蛋子。


       “我不想回去,到时候再说吧。”蛋子站起来,扭过头去,我俩又慢悠悠地向工地走去。


       灯光下,我偷偷瞄一眼蛋子,他的眼眶里闪着湿润的光,两边挂着泪痕。


       蛋子,也是个苦命人!


2


       蛋子的家在泉河湾的北岸,泉河是我们豫东沈丘老家那地方的母亲河,她曲曲弯弯蜿蜒在豫东平原的大地上,流淌着千年的故事和传说,在这片不怎么富饶的平原上她哺育着千百万勤劳的人们,但这儿一直不变的还是无奈的贫穷。


       蛋子出生于77年,上面还有一个大三岁的哥哥。


       蛋子爹是当时生产大队的会计,蛋子娘可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美女,身材高挑又白净,俊俏得就像电影明星。当年求婚说媒的踢断了门槛,最后就挑了蛋子爹,蛋子爹年轻时也是个帅哥。


       蛋子娘生蛋子时,头一天还和社员上地干活呢,第二天早上就生了蛋子,蛋子爹一看又生了个带把的,他爹有点不乐意,他娘生气,就和他爹吵了一架。


       蛋子娘生下蛋子后,不知咋的就没了奶水,蛋子奶奶就天天熬米汤喂他,蛋子说他就是喝米汤长大的。


       蛋子三岁那一年,他家出了大事。

       当时生产队要散伙了,要给社员分地了,家里有男孩的还分宅基地。蛋子娘就找到支书想分到村南河边的那个宅子,那个宅子地势高又在河边,淹不了又排水方便,夏天还凉快,支书同意了,但蛋子爹死活不同意,说要让社员先捡,免得社员有意见,村支书还暗示蛋子爹还是照顾下自己吧,支书说世局要变了,以后就没公家了。


       结果分宅子那天,蛋子爹不但没有去挑蛋子娘选的那块新宅基地,还不让蛋子娘去挑,最后分到了全村没人要的一个水洼地块。晚上蛋子娘就和蛋子爹吵架,还闹上了,蛋子爹一气之下就打了蛋子娘。第二天,蛋子爹就不见了蛋子娘,到天黑不见人,也没找到,蛋子爹就慌了,寻乡亲们夜里帮着找,也没见人。


       几天后,有人在一口井里发现了蛋子娘的尸体,蛋子娘投井了。


       三岁的蛋子和六岁的哥哥就没了娘,过去多少年了,蛋子都在梦里想着娘亲。娘亲坐在床边,望着蛋子,抚着他的头,娘的手那么温暖,娘亲眼里多么柔和呀!


       醒来时,蛋子就哭,蛋子想娘。


       蛋子和哥哥随爹一起生活,还有家里的奶奶,没娘的孩子日子过得很苦,蛋子说没妈的孩子真的像根草。


       但命运好像总和他哥俩过不去。


       蛋子爹自从蛋子娘走了后,就爱上了喝酒,每天都到泉河打鱼换酒钱。


       娘去的第三年的一天夜里,喝了酒的蛋子爹去泉河里冲船网鱼,结果淹死了。


       六岁的蛋子又没了爹,只能和年老的奶奶生活了。


       七十多岁的奶奶带着两个年幼的孙子,日子过得紧巴巴滴,成了村上最穷苦的一家。


       十岁的哥哥帮着奶奶割麦子,再用架子车装好麦秧子拉回家,哥哥在前面掌着把,蛋子就在后面使劲推。毕竟哥哥年龄太小,结果有一次翻了车,一下子翻进路边排水沟里,蛋子吓得哇哇哭,哥哥一声不响地又把麦秧子钗回车上。等装好一车拉回场里,还要垛好垛,往往一天下来,俩孩子累得就躺在麦垛里睡着了,奶奶常常做好饭再送到场地里叫醒他们。


       有一次蛋子哥在场地里牵牛碾麦,家里老黄牛使脾气,差点没把他哥给碾死。


       蛋子说,大冬天蛋子还穿着露脚趾头的单鞋,还是穿哥哥穿剩下的,棉袄棉裤都烂得露着白白的棉花,裤裆腋窝还叉着口子,北风穿进去,给没穿衣服似的。


       有一次下大雪,烂鞋被泥巴粘掉了底子,只好赤脚踩着泥雪上了两天学,脚冻得都不听使唤了,还是奶奶找邻居家婶子帮着又做了一双。


       蛋子说,他们一年没吃过肉,也没吃过鸡蛋,我给他说,我也是,小时候家里母鸡下的蛋要拼钱买盐,一个鸡蛋二分钱,一袋盐要一角钱呢。


       蛋子八岁上的学,学费五毛钱,还是哥哥坚持攒鸡蛋换学费,蛋子哥没有上学,他要帮奶奶干活。


       蛋子给我讲,他的哥哥很聪明又能干。十二岁的哥哥就跟奶奶商量养十几只鸭子,哥哥说鸭子可以放到泉河里不用怎么喂。就是靠鸭蛋卖钱,蛋子才有了上小学的学费。


       哥哥十六岁那一年就和村里人去打工了,去陕西修铁路砸石头,一天给一块八毛钱,那一年哥哥挣了三百块钱,一家人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那一年,蛋子全家过年割了二斤肉,还给蛋子买了双飞跃牌子的白球鞋,蛋子两年都舍不得穿。


       那一年蛋子考了全乡第一名上了镇上的中学,哥哥和奶奶都很高兴,哥哥说蛋子争口气,将来要出人头地。


       从蛋子家到镇上有十几里路,要住校,哥哥出去打工走前,都会把饭票给蛋子换好,哥哥很疼爱这个弟弟,蛋子与哥哥感情很深。


       很快,不幸又降到这个穷苦人家,在蛋子上初中三年级的那年冬天,奶奶去世了,蛋子只能与哥哥相依为命了。


       哥哥就在家种地帮人家盖房子打零工,还养了头大黑母猪。


       蛋子16岁那年考入了县城高中,我问他你咋没上中专呀,蛋子说他哥听人家说,上高中能上大学,非要坚持让蛋子考高中考大学。


       当时县城高中学费一年要八百多块钱,生活费也不便宜,一个馍2毛,一个菜都要八毛钱呢。


       蛋子说,他舍不得吃菜,也吃不起,每次去上学就炒点炒面带上,在学校食堂舀碗热水偷偷泡着吃。有一次,他看见县城里学生把吃不完的半个馍扔到墙角,他见没人的时候就偷偷捡起来吃。


       他苦笑着说,这种事他经常干,还笑着说这是他的秘密,第一次给人说起。


       听他轻描淡写讲这件事,我的眼有点湿。


3


       在蛋子高三那年,蛋子一生中最痛苦的事发生了。


       那一年哥哥给蛋子说要和村里一个青年一块去挣大钱,一天都挣五十块钱。蛋子劝哥哥,他不想哥哥再出远门。但是蛋子哥执意要去,说挣大钱,等蛋子考上大学就有了学费。


       分别那一天,蛋子送他俩到县城汽车站,蛋子哭着说,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哥俩的生死离别。


       蛋子哥是去巩义下小煤窑去了,那个年头,下井挖煤干的可是卖命钱!不幸的两人再也没能回到家乡。


       蛋子背着骨灰盒坐一夜火车,把哥哥带回了家葬在了爹娘坟前。


       可怜的蛋子,就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了。


       蛋子和哥哥很亲,在蛋子的梦中,不是哥哥就是娘亲,事实上,蛋子根本不知道娘亲长什么样,只知道娘是世上最好看的娘亲,娘疼他,哥哥疼他。


       当蛋子给我讲这些时,我忍不住偷偷流泪。


       这是个多么苦命的孩子呀,命运为什么要如此待他呢。


       蛋子说,高三那整年,他不知道是怎么熬过的,他只能把痛苦打碎咽进肚子里,把悲伤装进书包里。


       他混混沌沌地过了一年,又混混沌沌地进了考场。


       那时候都是先报志愿,后才知道分数。他报了河大,可惜他没等到录取书。


       他也不知道自己考没考上,都没有想起来去县里查分数,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也是个二傻子。


       其实那时候,冒名顶替上大学的有很多,乡下孩子都不知道报考的学校录取的到底是多少分。


       这个傻逼狗蛋,就填了一个志愿。


       也许,这就是命吧!


       可命运又是什么呢?它为何有如此神秘能主宰一个人的一生,并随意判着生死罪过。


       命运啊!你又为何不能善待一个苦命孤仃的孩子呢?


       一个人的狗蛋,从此一个人生活。


       虽然,亲人们都去了,他孤单地活着,狗蛋说,他要努力活着,因为他要给爹娘、给哥哥、给奶奶上坟。


       狗蛋说,他是草根命人,这就是他的命。狗蛋长这么大还叫狗蛋,我们那地方,爹妈喊娃都喊狗蛋,说这样娇,他爹死前也没给他起名字,村里人也喊他狗蛋,狗蛋说狗蛋就狗蛋吧,叫啥名字不是名字呀。


       路边的野草,总是顽强地活着,野草的岁月里,其实没有春夏秋冬,只有时光。狗蛋的人生路,在这世上过的也是日子。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无论精彩还是窝囊,不是吗?


4


       狗蛋有名字,上学时他哥给他起了个伟大的名字:马建功,马上建功立业,多好呀。人小时候喊狗蛋喊习惯了,周围人还是叫他狗蛋。有个工友曾经跟狗蛋开玩笑说,说狗蛋命不好,就是叫狗蛋叫的,马狗蛋,马怎么会长狗的蛋蛋嘛,叫马驴都比这好。把狗蛋气得差点给他干起来。


       我爱喊蛋子,蛋子亲切,蛋子帮我打过架,仗义正直,我俩算是好哥们。工地上干活,我俩一个搬砖,一个活灰,配合默契,蛋子干活很实在,从不偷滑。


       蛋子的确命不太好,三岁没娘,六岁没了爹,唯一相依为命的哥下小煤窑出事死了。家里就蛋子一个人,孤苦伶仃,蛋子努力活着,就因为牵挂着家里那几座坟,逢清明、中秋,蛋子都会回趟家去烧纸磕头。


       蛋子和我无话不谈,谈他的家世,还谈过他的初恋和爱情故事。我说你小子行呀,装一副老实样,看不出来还会找女人。蛋子白了我一眼,谁他娘滴愿意当光棍哩,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蛋子的第一次,居然给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


       下了工地的小伙子精力旺盛,又没地方玩,要么工棚里打牌喝酒,要么去几块钱一通宵的录像厅。城中村的录像厅,烟雾缭绕,一股股难闻的臭脚Y子气令人作呕。但是工友们就爱去泡这种阴暗角落里录像厅,因为每到下半夜就会放些少儿不宜的节目。


       那一年蛋子都二十八了,录像厅里刚过十点就放了那些带色彩的电影,看得蛋子是血脉偾张,就差流鼻血了,一连上了厕所几次,蛋子还是憋得慌。


       蛋子偷偷溜出录像厅,鬼使神差地跑到了旁边亮着彩灯的那个老地方。蛋子好几次都想进去,手摸进口袋,攥着钱的手心出的汗都湿了钞票,都没胆子去敲门。有次蛋子又溜达到那,下决心要进去一探究竟,刚抬起脚想上前敲门,忽然工头王大头拉开门走了出来,吓得蛋子一溜烟跑了回去。那是家按摩厅,门上贴着花纸看不透里面,红色的灯光照着蛋子憋红的脸,蛋子站在门口,像鸭子一样伸长着脖子使劲往里瞅。正瞅着呢,突然推拉门拉开,探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这张脸慌里慌张瞄瞄左右,一把拉蛋子进了屋,又迅速关上了门。


       蛋子正迷糊着,酥麻嗲声叫醒了他。


       “大哥,……您想要什么服务嘛?……”


       耸着两个大奶、露着深沟的老板娘笑眯眯地问蛋子。


       蛋子窘红着脸杵着。


       哪个……哪个多少钱?


       要特殊服务嘛?大哥……


       啥子特殊服务?


       蛋子心里又忐忑又向往。


       大奶子老板娘,笑着盯着蛋子下面支起的帐篷,这小伙子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嫩着呢。


       一个衣着露骨肉嘟嘟的女孩水蛇样贴上来,一只手搂着蛋子趴在他耳边,说嘿,就是做爱呗。另一手摸着蛋子支起的帐篷,蛋子的脸更红了,吭哧着直喘粗气。


       那个……多少钱?


       二百!


       行!二百就二百吧,蛋子咬咬牙,尾随着女孩上了楼。


       在小房间里,女孩麻利地脱光衣服爬上床,丢向蛋子一个小小的包装袋,催促蛋子快点办事。


       女孩看了一眼赤条条的蛋子,说蛋子本钱还行。


       蛋子慌张地爬了上去,女孩告诉他别怕,这儿安全着呢,老板有本事,保证没事儿。


       在大腿根那儿,姑娘的手握住了蛋子的膨胀,蛋子爽地叫了一声。


       没三分钟,蛋子就缴了枪。


       完事后,姑娘好激动,叭地亲了一下蛋子脸。哥呀,妹没想到你是第一次,妹这次不要你钱了,你就给一百算老板收的,下次你还来照顾妹的生意。


       后来,蛋子又去几次,都没见上那个女孩,他也不知道那女孩叫啥名字哪儿人,老板娘告诉他,那女孩走了,说不干这行了。


       不管怎样,那女孩都算蛋子的第一个女人。


       蛋子上中学时,有个初恋,小名叫三妮,和蛋子庄子邻着的一个村。他俩小学时都一个学校,上初中时又一个学校还顺道,有时就一块上下学,有一天,蛋子偷偷塞给人家姑娘一封情书,俩人就慢慢好上了。


       三妮学习不太好,上完初中就下学了,去了县上一家小织丝厂打工,蛋子在县高中上学时常常偷偷找三妮约会。蛋子说,那时候很单纯,就搂搂抱抱,亲亲嘴,没办那事。


       蛋子下学后,三妮去了省城打工,蛋子去找过三妮,那是一家小服装厂,都是女孩子,老板没收留蛋子,蛋子又不会蹬缝纫机,蛋子只好去工地搬砖。蛋子和三妮很有感情,那一年回家过春节,三妮告诉蛋子,她要蛋子快点找人上她家说媒,说她爹她娘正张罗着给她提媒哩。蛋子回家赶紧找上他二叔找人去三妮家说媒,媒人回来告诉蛋子,说三妮爹娘不同意这门婚事,说他家不配他们宝贝闺女。


       蛋子偷偷去找三妮,二人发誓一定要在一起,三妮回家找爹娘讲明了她喜欢蛋子。她那当村主任的爹说,闺女哇,恁爹恁娘不能往你火坑里推,他家又穷还命里克人,那家伙克死了父母兄,你就不怕克死你,你不能看着那娃长得帅就昏了头!俺死活不同意!随便找一家,都比他强!


       三妮两姐姐一个弟弟,也都不同意三妮与蛋子交往。三妮在老家偷着去蛋子家和蛋子约会,被发现了,三妮爹娘带着一帮人撵到蛋子家去闹,村里人都来看热闹,三妮爹恼羞成怒砸了蛋子家锅,还扬言再拐他家闺女,打断他狗腿。


       蛋子说三妮爹,狗眼看人低,蛋子下狠心要混出人样来,第二年春节,蛋子没有回老家。


       不是蛋子不想回家,而是蛋子在工地出事了。


       蛋子想挣大钱混出人样,就去了深圳,那一年底临近春节,工地出事了。蛋子和几个工友下班刚上施工电梯下楼,电梯猛地坠了下去,摔死俩伤了六个。蛋子摔伤了胳膊,在医院里待一个月,病床上过了个春节,也算是命大,好歹捡了条命。


       几年后,蛋子春节在老家赶集见到了三妮,三妮已为人妇,还有了个三岁儿子,三妮依然那么美,穿金戴银,还多了韵味和贵气。三妮让儿子喊蛋子叫叔,三妮告诉蛋子,到泉河边老地方等她,她有话和蛋子说,三妮眼里有点湿。


       夕阳在泉河上洒下金色,一对久别重逢的曾经相恋的人望着金黄色的泉河水发呆。


       自从她爹砸了蛋子家的锅,三妮坏了名声,七里八村传她风张,爹娘厉害,没人再敢上她家提媒。三妮去了广东打工几年,也没有回过老家,她从生产线上去了办公室当文员,然后又成了老板秘书,再后来,她成了老板娘。三妮出落得更漂亮了,一米七的个头,加上那身材,蛋子真感到配不上身边的这个女人。蛋子告诉三妮,他为她高兴,真的,如果跟了他,真的会受穷。他为她的选择高兴,他怕穷,也恨穷,穷会狠狠地蹂躏一个人的命运,他认命。


       三妮哭了,蛋子说,傻丫头,哭啥子哩,我真为你高兴,忘了过去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三妮:当年,你咋不敢领着我跑呢?


       你敢吗?蛋子笑着说三妮,三妮说她也不敢,那时候没现在开放,男女观念还有点守旧。


       三妮:你不是男人。


       蛋子告诉三妮,她的命里不该有他!他不该撞进她的生命里,她的命本该就好着哩!蛋子命贱,怨不得她。


       蛋子:那个男人对你好吗?


       三妮:嗯,还行吧。他家里人对我还好,他们家就想让我多生儿子。


       蛋子:那你生十个、八个,反正养得起。


       三妮:你当我是猪呀!


       ……


       三妮:你来我那儿上班吧!


       蛋子:你养我呀,我有胳膊有腿,不缺吃不缺穿,我才不去哩!我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由着哩!


       三妮:你怕!


       蛋子:我怕天天见到你,把持不住。


       ……


       蛋子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有点儿疼。


       太阳落山了,俩人分了手,蛋子望着远去的三妮,三妮在夕阳余晖里再一次回头挥挥手,再见!


       再见吧!


       金色的黄昏里,泉河边杵着一个孤单的影子。


       以后,两人再没碰过面。


       四十多岁的蛋子,还是一个人过日子。


       从此,蛋子里的日子里少了爱情。


       蛋子的爱情,如同泉河水上的夕阳,随岁月一块老了,心也老了。


       孤单的日子久了,蛋子就习惯了,并且享受着孤独。


       (完)


孟永峰,河南省沈丘县刘庄店孟庄村人,1979年生,农民。喜爱文学,热爱诗歌、小说,有作品见于《周口晚报》《槐园》杂志及网络。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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